不知为何,现在我长大了,看着父亲忙碌的背影,不禁一阵心酸,如潮水般的记忆,就这样不受抑制的打开了。
那是一个细雨绵绵的晚上,我不顾身上的雨水,匆匆地跑进了图书馆,因为售书部在二楼,所以我务必乘坐一段电梯。
为了方便,我两步并三步的跨上电梯。可就在那一刻,我摔倒了。尖锐的棱角无情的刺入了肉里,撕心裂肺的痛楚拉扯着我每一根神经,又是一颤,鲜血缓缓的流出。
我轻轻的拔了出来,只见小腿上有一个凹陷的圆孔。我狠狠的掐着自己,强忍着,眼眶不禁湿润了,紧促而颤抖的呼吸声冲昏了大脑。
“老爸,救命啊。”我不禁慌忙地喊道。
半躺在电梯旁的我,迷茫而焦急地等待着父亲的来临。终于,有一位阿姨走了过来道:“啧啧,这是可怜啊!”她递给了我一包纸巾。“嗯。”我低声应了一声,忽然我在人群中看到了父亲黝黑的面孔,那包含斥责与怜惜的眼光使我明白了什么似得,又内敛的说:“不,谢谢,我自己可以应付。”我把纸巾塞回陌生人手里。
很快,父亲走了过来,蹲在面前说:“回家再解释,现在先帮你止血。”严厉的目光使我不敢正视着他。他挪开了我的手,用力的按住了血管,那一刻温暖而有力的双臂驱走了我所有的恐惧,粗糙的触觉传递着浓浓的爱。十四年前,他的手还是细腻的,而他为了我,却早就变得干瘪与布满了老茧。
很快的,血止住了,父亲望了望我,笑着说:“你爸当年都不知道摔过多少次!还说自己坚强,这么点小事就哭了。”他抹干了我的泪,用力的把我抱在怀里,拍了拍我的肩膀。那一刹那,泪水反而止不住的往外涌。一阵父爱的暖流浸满了心田,我感到,父亲的胸肩是那样的宽大与有力。我像孩子般依在父亲的怀里,久久不愿离去。瞧了瞧父亲憔悴的面孔,布满血丝的眼白下是厚重的眼袋,皮狠狠的裹住了粗壮的血管,饱经风霜的他也许早就被无情的岁月侵蚀得剩下连他自己也厌倦的躯壳吧。
父亲伸出了手,手心里满是汗,可我又是那么迫不及待地想抓住他的手,接着一股只属于父亲的力量把握拉了起来。
我本以为他会被我走下剩下的路,可他并没有这样做。
“你,要自己去。”他坚定的说。
我撇着嘴,望了望不远处的电梯,撮握着拳头,一拐一拐的走了过去。我明白,那是父亲沉痛的决定。我始终都要离开,可我并不怕,即便我受伤了,因为我有父亲的支持,我有爱我的父亲,他总会在背后默默的注视着,他的鼓励是我取之不竭的动力。
我回头望了望远处的父亲,他正默默的凝视着,嶙峋的脸上抽搐了几下,眼眶红润了,仿佛在强忍着什么,滚烫的泪溢了出来,又迅速地被衣袖抹去,深深的凝望着。
我想,那是天空对白云的目光,是礁石对海浪的目光,是河床对小鱼的目光。
我回过头去,擦干了泪,感受着父亲的爱,忘却了痛,不懈的走了下去……
月亮拨开了云雾,探出头来。看似冰冷的月光洒遍了脚下的路,却像父亲的笑脸温暖着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