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大炮俱乐部的会员们违背得克萨斯人的心愿,选定了实验地点以来,在人人读书识字的美国,每一个人都把研究佛罗里达的地理当做自己的责任。书店从来没有销售过这么多册拜特朗的《佛罗里达游记》、罗曼的《佛罗里达东部和西部的自然史,威廉的《佛罗里达的版图,克利兰的《论佛罗里达东部的甘蔗栽培,这些书必须再版。大家对这项实验的关切简直达到了疯狂的地步。
巴比康要做的工作比阅读更重要,他愿意亲自勘察、选定哥轮比亚炮的基地。因此,他连一分钟也没有一浪一费,把建造望远镜的资金拨给剑桥天文台,和沃耳巴尼的布里社威尔公司签了一份制造铝炮弹的合同以后,接着就在秘书梅斯顿、参谋艾尔费斯顿和高尔兹普林工厂的经理陪同下,离开了巴尔的摩。
四位旅伴第二天到了新奥尔良。他们立时踏上联邦海军部的一艘联络舰唐比科号,这条军舰是政一府拨给他们使用的,开船以后不久,路易斯安那的海岸就在他们眼前消失了。
这条航线很短,起航以后两天,唐比科号就驶完那四百八千海里的路程,望见了佛罗里达海岸。在驶近海岸的时候,巴比康看见这是一片平坦的低地,看样子相当贫瘠。唐比科号驶过一串产牦和龙虾的小湾,进入了埃斯皮里图湾。
这个小湾分作两个狭长的停泊场,一个是坦帕停泊场,一个是希尔斯巴勒停泊场,轮船很快地绕过两个停泊场中间的地呷。过了一会儿,波一浪一上浮出了布洛克要塞平坦的炮台侧影,接着,那懒散地躺在希尔斯巴勒河口的天然小港深处的但帕城,也在远处出现了。
十月二十一日下午七时,唐比科号在小港里抛了锚;那四位乘客马上下船走了。
巴比康一踏上佛罗里达的土地,就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怦怦地跳动。他用脚试探着土地,仿佛土木工程师查看地基是否结实一样。梅斯顿用自己的铁钩子翻一弄佛罗里达的泥上。
“先生们,”巴比康说,“我们没有时间可以一浪一费,我们明、天就骑马到附近去看看。”
他刚踏上但帕的土地,城里的三千居民就来欢迎他了,这是他们对选中他们故乡的大炮俱乐部主席应有的敬意。
迎接他的是一片震天响的欢呼声,但是巴比康避开群众欢呼的场面,躲到富兰克林旅馆的房间里,不愿意接见任何人。可以肯定,他是永远不会养成做名人的一习一惯的。
第二天,十月二十三日早晨,在巴比康窗户底下,一匹匹生龙活虎般的西班牙小马正在用前蹄刨着地。但是那不是四匹,而是五十匹,另外还 有几十个骑手。巴比康主席在他那三个同伴陪伴下,从旅馆里走出来,看见自己落在这样一支马队中间,起初感到非常诧异。他另外注意到每个骑手都背着一支马槍,鞍囊里还 插着手槍。这个武装整齐的阵势马上从一个佛罗里达人嘴里得到了解答,那人对他说:
“先生,这儿有赛米诺尔人。”
“什么赛米诺尔人?”
“在草原里流一浪一的野人,我们认为应该随身保护你。”
“嘿!”梅斯顿跨上他的坐骑,哺咕了一声。
“不管怎么说,”那佛罗里达人又说,“这样比较妥当。”
“先生们,”巴比康说,“谢谢你们的好意,现在,上路吧!”
这支小小的队伍于是立刻出发,消失在一阵尘土里。
这时正是早上五点钟,太陽已经射一出灿烂的光辉,一温一 度表上指着八十四度,但是海上吹来的微风减轻了炎热的威力。
巴比康离开了但帕,沿着海岸向北面的阿里菲亚溪走了下去。这条小河在但帕下方十二英里的地方,流入希尔斯巴勒湾。巴比康和他的卫队沿着小河右岸,向东攀行。
小湾的波一浪一很快地隐在土岗后面不见了,现在举目望去,无非是佛罗里达的田野。
佛罗里达分为两部,北部人烟比较稠密,不太荒凉,首府是塔拉哈西,另外还 有一个叫做彭萨科拉的城市,是美国主要的海军工厂集中地之一;南部介于美国和墨西哥湾之间,海水环境,只是一个受到墨西哥湾强大的海流侵蚀的半岛,一个迷失于一群小岛中间的地角而已,巴哈马海峡的船只环绕着它川流不息地行驶着。这是“风暴湾”的前哨。这个州的面积共计三千八百零三万三千二百六十七英亩,必须从中间选定一个位于二十八度线另外一边、适宜于进行实验的地方,因此巴比康骑着马,小心在意地察看着上质的结构和它那特殊的分布状况。
佛罗里达是一胡一 安-彭赛-台-莱昂于一五一二年复一活节前的星期日发现的,那一天起初叫做“百花盛开的佛罗里达”,它那彼太陽烤焦的贫瘠的海岸地带和这个美丽的名字不大相称。但是走了几英里路之后,上质慢慢地改变,就觉得这个称号对它来说是当之无愧了。土地被错综复杂的泉水、小溪、河流、池塘、湖泊割得一块一块的,使人恍若置身在荷兰或者圭亚那。但是很明显的,地势越来越高,过了不久,所有的耕地都历历在目,那儿有南方和北方的各种植物,田野无边无际,赤道的陽光和粘土里保存的水份都替这些庄稼出了一把力,最后,那儿还 伸展着菠萝、山芋、烟草、水稻、棉花和甘蔗地,一眼望不到边,它们无优无虑地,毫不吝惜地眩耀着自己的财富。
巴比康看到地势越升越高,仿佛非常满意,梅斯顿问了他一句,他回答说:
“高贵的朋友,我们最好在一片高地上铸我们的哥轮比亚炮。”
“为了离月球更近吗?”大炮俱乐部的秘书大声问。
“哪里的话!”巴比康笑着回答。“其实近几托瓦兹,远几托瓦兹,能有多大关系呢,不过在高地上,我们的工作能够进行得比较顺利,我们用不着同水斗争,这样免得花很多钱去装置长长的疏水管了,掘一口九百英尺深的井,可不能不考虑这一点。”
“你说得不错,”莫奇生工程师说,“掘井时应该尽同”能地避开水层,但是,万一遇到地下泉,那也没有关系,我们用机器把它们怞干,或者疏导到别处去。这儿可不是阿尔士瓦的那种狭窄陰暗的井,在那儿、螺丝锥、钻孔机、勘测钻,总之,钻井工所有的工具,都跟瞎子一样,摸索着干活儿。
我们要在露天里,在光天化日之下工作,手里拿着丁字镐或者鹤嘴锄,再有地雷助力,我们很快地就干起来了。”
“不过,”主席巴比康接着说,“假如地势高或者土质好,使我们能够避免同地下水斗争的话,我们的活儿就能干得更诀,更出色,所以我们要找一个海拔几百托瓦兹的地方动工。”
“对,巴比康先生,假使我没有弄错,我们很快就会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
“啊!我真希望掘第一下,”主席说。
“我掘最后一下!”梅斯顿大声说。
“我们会成功的,先生们,”工程师说,请相信我,高尔兹普林工厂是不会缴纳延期一交一 货的罚金的。”
“炮神巴尔勃在上!这话说得不错!”梅斯顿连忙说,“你可知道,每天一百美元,一直到月球处在同样条件下的时候,也就是说十八年零十一天,共计是六十五万八千零一百美元吗?”
“不,先生,”工程师口答,“我们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上午十点钟光景;这支队伍已经走了十二英里路,肥沃的田野走完了,接着就是森林地带。那儿散发着赤道地带特有的浓酸的香气。在这几乎无法通行的密林里,丛生着石榴树、桔树、柠檬树、无花果树、橄榄树、杏树、香蕉树、根一茎一祖壮的葡萄藤,它们的花朵和果实,在色彩和香气两方面争奇斗艳。在这些美丽的树木形成的香气扑鼻的树荫里,有一个飞禽世界,它们唱着,飞着,色彩绚烂,其中特别引人注意的是食蟹乌,它们的巢好象首饰盒子,对这种珍贵的鸟儿来说,这倒也是很相称的。
大炮俱乐部秘书梅斯顿和参谋置身在这瑰丽的大自然里,不能不赞赏它那无可比拟的美。但是巴比康主席却好象对这些美好的事物无动于衷,他急急忙忙地走着,他讨厌这样肥沃的地方,甚至只是因为它太肥沃了;虽说对寻找地下泉水这门学问是一个门外汉,可是他却好象感觉到脚底下有水,一直在寻找无可争辩的干燥的特征,结果是白费力气。
这时候,大家一直在前进,必须涉过几条小溪,这倒不能说没有一点危险,因为小溪里繁殖着身长十五至十八英尺的“凯依曼鳄鱼”。梅斯顿勇敢地用他那可怕的铁钩子威胁它们,但是他只能引起河岸上的野蛮的居民:鹊鹏、水鸭、热带乌的恐惧。高大的红鹤呆呆地望着他。
到了后来,连这些沼泽国的居民们也不见了,小树稀稀朗朗地立在树林里,在那无边无际的草原里,成群受惊的鹿一转眼就逃得无影无踪:后来,几簇孤零零的大树突然在草原中间出现了。
“总算找到了!”巴比康从马登上站起来叫道,“瞧!这儿是松树地带了!”
“野人地带,”参谋接口说。
这时地平线上果然出现了几个赛米诺尔人。他们气势汹汹地,骑着快马跑来跑去,有的挥舞着长矛,有的用槍声低沉的步槍射击着,不过他们的行动仅限于示威,没有引起巴比康和他的同伴们的不安。
巴比康他们来到了一个山石林立的高岗*,这是一片沐浴在的人的陽光下的、占地数英亩的开阔地,这儿地势隆一起,面积相当大,似乎可以说,向大炮俱乐部的会员们提供了造哥轮比亚炮的各种必要条件。
“停!”巴比康勒住马说。“这个地方在当地也有一个名称吗?”
“它叫做乱石岗,”一个佛罗里达人回答。
巴比康二话没说就下了马,取出仪器,开始非常一精一确地测定他的位置:这一小队人马围着他,鸦雀无声地瞧着。
这时候,太陽恰好经过子午线。过了一会儿工夫,巴比康很快地报出了他测定的数字:
“这个地方位于北纬二十七度七分,西经五度七分,海拔三百托瓦兹。依我看,这儿土质干燥,岩石很多,给我们的实验提供了所有的有利条件,我们将要在这片高地上建造我们的仓库、工场、熔炉和工人们的窝棚,同时也就从这儿,”他用脚顿着乱石岗高处说,“我们的炮弹将要从这儿飞入太陽系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