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即将毕业,最近却因一个朋友的“背叛”而耿耿于怀。此人与我在幼儿园就是朋友,从小学到中学,亲如兄弟。妈妈得知后,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七十年代初,荣德在南方一个偏僻山村出生,排行老三,老大荣庆、老二荣树。还有四个姐姐。荣德是老小,与老大的儿子同龄。
荣德上小学时,荣庆已经是响当当的“万元户”。“财路是开出来的”是荣庆的口头禅。他开辆中型拖拉机往返于县乡之间,常跑些大买卖。他好打桌球,一局就是十块。他常嫌妻子相貌不佳,夜宿不归更是家常便饭。荣树是县里的局长,携一家三口搬进县城,令邻里赞叹、艳羡。父亲是个木匠,整天在厂里砍砍锯锯,若老板满意可将工钱折成肉。母亲躬耕,常年辛劳。
荣德就读于乡村学校。明明二哥是大局长,为何不把他塞到县学校?“乡下人,不适合到县里读书。”荣树说得振振有词。荣德小,“听不懂”这番歧视。从家到乡村学校要走四五里地,为了准时到校只得早早挣脱床铺的拥抱。荣德将煮熟的肉分成几份——分得一点儿都不平均。他总是拿最小的那份。
从初春至深秋,荣德的脚步还迈得开。到了寒冬腊月便苦不堪言。荣德不舍得穿母亲纳的鞋,套着粗大的解放鞋涉足薄冰总感到透心凉。荣德本可不受罪,村边有过路班车可直达乡村学校。为了省*钱,啊不,往返省一块钱而硬生生走出一条路。母亲忙完农活,看到回家的荣德总觉得他脚大了一圈。“哟,这脚怎么冻成这样?给妈看看。”“没事,”荣德总是爽朗地一笑,不忘调侃,“脚大了鞋才好穿。”荣庆去干嘛了?他不开拖拉机嘛?为什么从县城回来不顺便接一下荣德呢?“我接赚钱活儿,没时间接猴儿。”轻描淡写,亏他如此淡定。
转眼间,荣德成了初中生。周末到山上砍柴。一堆堆柴垒起来,手上的茧也越发多。荣德将柴扎得整整齐齐——为了让食堂师傅看得上眼,将柴折成饭票,避免加重父母的担子。周一清晨,他将腌好的豆子塞进瓦罐,能吃一个星期。
“荣德不能考高中!必须考中专!”老大老二的“建议”更像是命令,“他要读高中,我们不会给一分钱!”已经分家,父母只好各处借钱。姐姐们在四处打工,也抠出些钱供他读高中。争气的荣德,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考上了大学。
大学毕业后没几年,荣德与怀孕的妻子辞职下海,闯荡了半载,身上仅存八百元。妻子临产,手头实在紧,连根丝都抽不出。而此时荣树在县城已拥有一幢小别墅。荣德想向他借两万元渡过难关。“你想得美!”荣树将脸往天上撇。
二零零四年,三兄弟或喜或悲。荣庆开卡车,不料刹车失灵,差点开到黄泉路,被钢管轧断了双腿;荣树因“年事已高”退居二线;荣德像蒲公英般随风漂泊,终于在东方的某个繁华城市扎根立足,拥有了自己的公司。
事情还没个了结。赡养父母的费用该如何分担?这是个问题。是个十分严重的问题。荣庆推脱自己伤残,没有收入,挖墙脚也拿不出钱;荣树显得十
分洒脱,说自己退居二线,就拿点干巴巴的工资,其时已有两套房。老大老二就这么推推搡搡,赡养老人的问题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荣德认为自己还年轻,受过高等教育,不跟他们计较往昔的恩怨。“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他重情重义,慨然允诺,“父母的赡养费就由我一个人承担吧!”
八年后,已为老人支付八万元生活费。眼看父亲的八十大寿将近,荣德再怎么忙也要抽时间陪陪老人。荣德带着一箱礼物跋涉近两千公里,回家为父
亲操办寿宴。
“这个好!唉,这个好!这个那个都好!”母亲对荣德带回的东西指指点点,毕竟她从来都没见过。父亲以为八年来的生活费是兄弟三人共同承担的,老是怨荣德不跟两个哥哥叙旧。“咱们荣德是越发有出息了……”老太太突然昏倒……
“什么?……八年来的……都是……小的在付?”老太太临终才知道真相。站在一旁的两兄弟唯唯诺诺,低声下气,简直无地自容。老太太举起三根手指,指向兄弟三人。“答应……妈……兄弟要……情同手足……”“妈!妈!”来祝寿的邻里唏嘘不已。
“听说没?荣家三兄弟和好了。”“开玩笑吧?老大老二以前那么势利,根本不拿老三当兄弟,现在怎么又和好了?谣言!绝对是谣言!”“没听荣家老公公说么,那老三荣德,擎着兄弟俩的手,一直跪在老太太床前,说‘妈,放心走吧,荣庆生活在本土,房产留给他吧;荣树只在小县城里当局长,没见过大世面,我也不会跟他计较;父亲的赡养费仍由我一个人来承担’。”
好个荣德!好个如诗般磅礴的宽容!
故事说完了,妈妈的眼睛闪着泪光。
宽容是首诗,美得惊人。我也得要有这样的胸怀和气魄,因为,那个胸襟宽广的人就是我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