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想叫醒他,只想听这位“天才作曲家”演奏着最动听的歌……
听,这“惊天动地”的打呼声!看,那时大时小的鼻子!定是爸爸又在打呼了。它吵得我心烦意乱,全家不得安宁。终于,我忍不住了,走上前去,双手紧紧捏住他的鼻子,在他耳边大叫一声:“吵死啦!”而每每这时,爸爸总会惊醒,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又略带歉意地挠挠后脑勺,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卧室。过了一会儿,鼾声又起,此起彼伏……
似水流年,白驹过隙,“流光容易把人抛”,但唯一不曾改变的是——爸爸的打呼声。
许多年过去了,我就在这时燃时熄的鼾声“战火”中成长。爸爸似乎一年四季都在打呼,他仿佛永远都睡不够?冬天的呼声最具特色,也是一年四季中鼾声泛滥的“重灾区”,声音极响,一强一弱,不绝于耳。但细细听来,却又很厚重深沉,好像有一种精神力量,可以瞬间瓦解所有的厌恶。早上,他的呼声是个很聪明的伪装者,不怎么容易被发现,刚刚觉得耳边有风吹草动,却又瞬间消弭于风中;但中午,那呼声则如夏日之蝉鸣,似乎要把这么久埋伏的力量全都爆发出来,撕心裂肺,不绝于耳。
我曾多次向他反映,而他也很在意。又是吃药又是中医疗法,但始终没有改变什么,一如他这么多年从未改变的深沉与艰辛……
有一次爸爸又开始打呼了,我本想一如既往地把他“唤”醒,但,我没有这么做。
当我走近他面前时,粗枝大叶的我却发现了他这么多年打呼的“秘密”:不知何时,他的眉宇间落下了一道皱痕,一张一合的嘴边、嘴唇上下,残留着未来得及刮净的胡茬,黝黑的皮肤,残留在指缝间的污垢,蓬乱的头发……他,我的爸爸,像一座大山,挡住了我们家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却忘了曾是一片青山绿水的自己,如今伤痕累累。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打呼,只因为,那首来自大山的交响乐,只唱给爱的人听……
再后来,不知怎的,呼噜声就不见了,但我却甚是怀念——那首陪我长大的,来自一座大山的交响乐,如他的爱一般,深沉而又动听的鼾声。我愿鼾声再起,我愿鼾声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