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足于题有《大观园》的匾额的大门下,我无法说服自己不走进去看一看。
转过一片暗香,掠过一片金碧辉煌,一大丛竹子突兀地从眼前迸出,些许凄凉与大观园的气派格格不入;但,我知道,这里是她的居所。轻轻踏足馆内,竹影淅淅,啊,这里,一如她死后般寂静;启足入室,却只见几张小桌小凳,棋盘斜搁于桌上,未尽的棋局,却再无公子佳人再续:转入内室,薄纱掩在床帐上,谁知这里曾有一缕香魂入眠?想一睹她的诗篇,才想起已经被付之一炬——人人皆知“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真正懂得这样居他人篱下之苦的又有几人?纵有芳心暗许,到死亦不得见面!‘“宝玉!宝玉!你好. . .”未尽的话语,是在埋怨他的狠心,还是弥留之际向看见的爱人问好?“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的春流到夏,秋流到冬?”,愿仙界再无可以让你流泪之物。
叹了一口气,走出馆外,别过潇湘,身后涕泣之声犹存。
循着流水淙淙,走过遍布花栏的小径,沿途的富丽堂皇我懒怠的去看,再抬头时,一幢茅檐土壁的房屋立于眼前,屋前是一片浅滩,边有芦苇成丛;我缓缓踏步,水中锦鲤尚游;至门前,庵内欢声笑语不复,死一般寂静。啊,这里,是这里了:一大张圆桌边歪歪扭扭挤着立了几张凳子,桌上的金杯玉壶内酒尚未净,一圈白绢却齐整地搁在*,起句“一夜北风紧”,下面的字迹不时歪斜,仿佛映证着一番大笑,其后还有两位佳人的别号——潇湘妃子与振霞旧友。后面的矮桌上有一白瓷瓶,里面是亭亭的立着的红梅,其旁还有一副笔墨纸砚。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人去楼空,好不凄凉!啊,红梅,红梅,是了,我求救般地快步走出,试图在那个地方找到不同于潇湘馆和此处的快活与自在。
蘅芜院,大观楼,陇翠庵;待得途经这处世外高人之所,我却不禁有感而发——他人说她行事怪谲乖张,也有人说她真性情,喜恶全凭心;但,在我看来,她是可怜的,如果她不入贾府,或许就无诸多事端,最后落得‘“质本洁来还洁去”无望,“终陷泥沼中”。望着墙上一枝红梅出墙,那王孙公子雪夜求梅的事又仿佛历历在目。
待得过了水上拱桥,院外廊道,我方看见《怡红院》三字方方正正地落在匾额上。推开门,眼前一片辉煌,左边是书架,有各种外传,却也有《庄子》;古色古香的桌椅,壁上有字画,一旁的珍宝架上更有各种古董。我顾不得细细欣赏,直直步入内室,欲见那人一面,却见屋内香烟袅袅,杯中茶凉。啊,为什么你走了?难道世人的一句“纨绔子弟”你便要抛下这个世俗?抑或是要到三生河畔与佳人赴约?
不,这对你来说,仿佛离开就是一个不可更改的事实。仙凡之隔让你难以继续当一个纨绔子弟;唯一的知己的逝去终于断了你留下的念想;他人对功名的追求终于让你感到厌烦。既然无法与这世道同流,那么你也只好独善其身。
转出,再看一眼《大观园》三字,其内仿佛沉淀着无数的凄凉。
若叹人生皆如红楼一梦,不知梦几时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