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刺耳的哄笑爆鸣开,炸落在教室的每个角落。
我落笔最后一字,眼也未抬地轻笑,默默诵念昨日刚背的诗作。
即与我无关,又何必涉足。不论这哄笑与我多近。即便有关又何妨。
如今惯于不闻他事,以往却极喜盛怒。一回,隔壁小儿几句碎嘴,恰入我耳,当即被情绪炸裂的我揪住衣领大骂许久,以至两方由此生隙,许久难解。
那时,燥如火山,触而即发。
我亦是易流泪的,且固执荒唐,如软叶上欲坠之露,悬于绝境,稍有不慎,露殒心亡,那时的天是碎烂破旧的灰布,我则如张几十年前的废报纸,用陈旧灰暗的腔调向时光的渣滓哭号。
那时,悲如秋洪,招而决堤。
嗓子哭哑多少次,我不记得。泪眼模糊中,悄然消逝的已不止光阴。当我不断的听说,谁嘲讽我的歇斯底里,谁不屑我的无理取闹,当我终于看不见恩师、亲人眼中那熟悉的信任与赞赏,当我想融化镜子中那张泪痕侵蚀、怒火中烧的憔悴面容,一切,早已倾颓。
是你过于幼稚,自私且狂妄。
是你过于脆弱,易怒且悲伤。
如若你是一棵十人环抱的古木,如若你是一江吸红纳翠的春水,即便凄风苦雨,又有何惧,又有何慌?
拿起手边书。
若置身仪式,我沉缅于文字之静美,再度地,似一场周庄的追行。一话,一字,一句,一行,行文流淌,宛若月光。“…只要保存清澄朗静的水镜之心,我们还会有新开的花和初生的月亮。”阅至此处,我点点头--狂叫中,哪还存得清明之心?此番折磨,穷尽我之初心。一层层旧帙,助我日日静炼,将心缓缓,折成瓣瓣香。我便在追求沉静的年华里,好比雨夜花,一次次出离。
沉如冷月,晓而不言。
流年回转,望今日,已淡然。我个子小,常被人所笑柄。一日不知谁阴腔阳调道:“小矮子还在我们“高人”间装大神?”唏声窸窣。我轻挑眉,不知他眼地微微笑,落座。那人自讨没趣,嘀咕些什么没甚听清,唏嘘之人却已噤声了。凡此种种,在曾经要拿来拼命之事,如今竟静如止水,惹而不惊,已然屏蔽。
犹记林清玄为避浮华曾上山清修。似乎些许明白,为何越来越爱林清玄的文字,爱他“温一壶月光下酒”这样的题目。也明白如今所触皆是流动星海般浩瀚的质感。
原来静是一场修行,如水的修行。
学会静。不静,我永远不会看见世界像一块笼蒸恰好的糯米糕,在玉质的气流中玲珑地颤抖。
也永不会听见瑟然欲解的它笑道,我,真的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