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远方在朝夕旦暮间呼唤我,我看见远方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样子,我感觉到它炽热的气息撩逗着我,使我体内的血液翻涌澎湃,无法抑制。于是我决定背起行囊,去寻找属于我的远方。
我站在长城上。塞外凛冽的风一点点侵蚀着这秦砖汉瓦,烽火台已经许多许多年没有热烈地释放出冲天的火光。恍惚间,那沉寂的坑灰冷火上依然弥漫着尚未散尽的硝烟,无数冤魂哀鸣着盘旋其上,尚能听见千万人齐发的劳动号子,凿子与岩石叮叮咣咣碰撞的声音……这是多少平凡人的鲜血,浇灌这不朽的建筑!
崇山峻岭中,有蜿蜒如巨龙耸立的土包。那是真正的秦长城,华夏巨龙从那儿腾飞。当年坚不可摧的坚壁,如今早已被岁月和风沙磨洗掉了棱角。难以重现昔日风光。若我再向前走一步,就不是汉家的土地了。
这边塞长城不可不谓极远之地。可远方仅仅是距离远,仅仅是跨度大,抵达时间漫长吗?那为何不称之为终点,而要称之为远方?
我站在琅琊台上。望着那卷起千仞高的波涛,拍打着高台,摔成尘雾和粉末,那时秋风正萧瑟,水面寒气袭人。这是我一直以来渴望到达的地方,而且我亦一直认为这就是我心目中的远方。偶有几只乘风破浪的渔船, 迅速在海面上行驶。这里辽阔,空旷,仿佛两千年的时光凝聚在这浩浩天地之间,不曾改变。
似乎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昔日叱咤风云的帝王不见了,指点*的英雄不见了,有的只是这个极小的我,孤独地存在于天地之间。可在这儿,我能感到“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流”的洒脱。在这儿,我找到灵魂的凭寄和安慰。
上可以贯通太古,下可以延伸无极。最遥远的,是开端,那无限向未来延伸的,是否是远方?“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无论寿命长或短,在天地间都渺小如尘埃。人常常会在这样的虚无里感到无限的惶惑和悲怆,上下求索而不得,因为时间太长太远,太大太广。
兜兜转转了好久,我回到故乡。去过北疆,踏过琼州,渡过东海,游过西域,也曾赏过秦时明月、两宋烟雨……可我依旧恋着我的故乡。
故乡,故乡啊!使我安定的地方!
可我也依旧思慕着那远方,那被轻烟笼罩的梦境。是桃源?是蓬莱瀛洲?……
我渐渐懂了——
远方,也许就是仍未实现的梦想,是前世今生的羁绊;是用来思念,用华美的辞章描绘,从未去过却心有灵犀的地方;也许是我们可以选择却又阴差阳错错过的世界……不在距离,不在时间,不在形式,一切只在一颗远行的心中。
心之所向,即是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