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棵树，不，准确地说是一株小树苗。
自打我记事起，我就呆在这个小院里。
小院虽小，却无比温馨。散发着微微稻香的茅草屋，氤氲着阵阵茶香的石凳和石桌，满院的鸟鸣不绝于耳。
茅草屋里住着一位老人。她的双鬓已经花白，但双眼仍如湖泊班清澈，如星星般闪烁。
不知为何，老人将院内种满了菊。
秋渐深，风萧瑟，满院的菊在秋风中怒放，大而沉的花朵使得菊们摇摇欲坠，但她们仍一丝不苟地盛放，哪怕几乎被咆哮的秋风拦腰截断。
老人时常柱一根拐杖，捧一杯香茗，来院里同我们“聊天”。每当这时，菊们开得更加灿烂。有的菊，挺直腰杆，脸涨得通红，有些发紫；有的菊，弯下腰却昂起头，恭敬而又俏皮；有的菊，仿佛吸收了太阳的光芒，金黄耀眼……老人笑着讲着自己的往事，说她的老伴才高八斗却英年早逝，说自己的儿女上了城里的大学，此时早已成家立业……
说着说着，她停下了。我抬起头，发现她在看着远方。那里，一列火车“隆隆”驶过……
然而这几天，老人像变个人似的，异常勤快。经常外出，一去就是大半天，回来时，两手拎着满满的东西。在沉重的购物袋的压迫下，她几乎要与地面平行。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而她的脸上，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菊们也变得神神秘秘的，不停地扎根，奋力汲取水分，甚至还会抢走我的营养。
我委屈又好奇，不止一次地问她们原因，她们却守口如瓶，只是异口同声地对我说：“秘密！”
没办法，我只好忍着。
终于有一天，我看见老人拿出她最宝贵的红木梳妆盒，一丝不苟地往脸上抹着胭脂。用宝贝的银簪盘起根根银丝，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什么，我逼问菊，她们才告诉我，今天是重阳节，老人的儿女们要回来看她了，并留下来吃饭。
听罢，我很替老人高兴，摆足了架势，希望为这院中增添一点生机。
傍晚，夕阳摇晃着要坠下去时，老人的儿女们回来了。光晕下，一步、两步……近了！近了！
我看着那些贵宾一步步走来，激动万分，老人也一样，赶忙迈着不怎么灵活的步子上前帮忙拎东西，而等到他们走近了，我才看清他们的样貌：男人看起来木讷老实，并不像老人说的那样英俊潇洒。女人虽晓笑着，却不像老人说的那样“闭月羞花”。身后的两个孩子却是朝气蓬勃，好奇地探头探脑，露出两颗大门牙。
老人的笑容从未停过，手也从未停过。端菜、整理东西，忙得脚不沾地。两个孙子如同两只小鸟，围着我们转来转去，眼睛炯炯有神，像极了老人。
看着她们其乐融融地围在土灶前，谈笑风生，我与菊们无比开心。一种暖意将我围着，像春。
饭后，老人与儿女们依依不舍地告别，我看见，她们的眼中，都蓄满了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