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女人都是喜欢夏天的,可以肆无忌惮的展示曼妙的身姿,五颜六色的在酷日里放纵;而我也是喜欢夏天的,夏天的味道就像一幅山水画,在我的骨子里氤氲,芳香了我的灵魂。
儿时生长在农村,还处于物资相对贫乏的八零年代,我们饭桌上的一切来源于我们的土地,除非地里有的自家养的,几乎很少从外面买回来的食物。经过了整个冬天萝卜白菜的乱炖,在春天的野花香里,我们的味蕾急切的复苏了,孩子们满山遍野的寻找野菜、春笋,大人们则忙着在菜地里播种,以期盼夏天的菜嫩瓜香。
我甚至每天到菜地里去找寻找有没有长大到能吃的青椒或者黄瓜,我对夏天的记忆不是花裙子,而是这一年里第一次闻到的爆炒青椒的香气,即使是那样一碗素炒青椒,也可以让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喜滋滋的吃下去三大碗白米饭。而从这第一碗青椒开始,也意味着我们的饭桌开始丰盛起来。而与我,又不仅仅只此,因为从这第一碗青椒开始,意味着夏天真的来了,暑假也就不远了。
其实农村的孩子,暑假并不是一个轻松的假期,除了老师布置的暑假作业,对我们来说,相对更多的是家务。特别是女孩,从小就要被训练的勤于持家,踏实能干。即使是独女,也不例外。
放牛、剁猪草、喂猪、做饭洗碗、做卫生几乎都是日常功课,可那一切对于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来说,似乎也并不觉得辛苦,因为她身在其中,理所当然的以为,天下的人都是一样的生活,反而是青椒的香气,撩动的不止是她的味觉,还有对一个人深深的思念,那就是父亲!
那个年代像我们这种半边户好像还挺多,父亲因为退伍转业在城里安排了工作,但因为他的孝道又娶了在农村的母亲,以赡养我的祖父。这应该也是农村人与城里人的区别之一,农村人就犹如地里的庄稼,时时忘不了的就是根,当然,这种情愫仅限于我们的父辈。
小时候对父亲的印象寥寥无几,因为本身见面也少,但到十岁左右,开始盼望着与父亲相处的日子,于是,夏天于我,又多了一种味道,那就是父亲的味道。
暑假里母亲总可以抽出十天半个月带我一起进城看望父亲,虽说即使这种时候,父亲给我的印象也仍然寥寥。因为他的假是要留到农忙回家做农活的,所以他仍然要上班。父亲不能陪在我们身边,甚至从来没有给过我宠爱的感觉,我印象里甚至都没有孩子应该有的向父母撒娇的记忆,但毕竟,可以睡在他睡过的床上,可以跟他在一张桌上吃同样的饭菜,心里也是欢喜的。
我家不是书香门第,仅仅是一个小农家庭,可是对子女的教育,我的母亲却从来不含糊,作为长女的我,更是在她严厉的棍棒下成长的,除了这种暴力教育遗留的稍嫌暴躁的性格,我,按母亲的想法成了一个现在的我,虽不成大器,但知书达礼。 但毕竟跟父亲相处的时间太有限,也没有接触到更广阔的天地和思想,我天真的以为这世上的人都是像我一样生活的人,于是自以为是的把夏天定在了这个格调。
在我30岁那年的夏天,上天把父亲的生命定格了。一切于我就仿佛是前世,豁然间我站到了自己生命的开外,观望我在人世的这一瞬间。即使思念绞痛了我的心,看到母亲渐渐消瘦的面庞和身形,我也只能露出最没心没肺的笑容。
今年的春天似乎特别长,雨水也特别多,新闻里到处都在看海,时不时就有这样那样的灾害。下班回家没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青椒味道,母亲迎出来高兴的说这是农民自种的土青椒,顿时,夏天的味道在我家里弥漫开来。
如果说怀念是因为我们已经开始老去,毋宁说是人生让我们开始从容。正因为有冬天的严寒,才能守来夏天万物的生长和繁茂。夏天的味道,在我,是青椒的香味,亦远远不止是青椒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