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有色,青山青,黄河黄。执笔面对尘世的色盘,我寻找着一种属于中国的颜色。那是怎样一种中国色,才能描摹出九百六十万平方千米的如画*,催放出五千年历史中的盛世繁花。
绛。是日薄西山的九重宫阙,奢靡在檐角的最后一抹余光;是朱颜未凋的少女额上牵动人心的那点朱砂;是咸阳道上踌躇前行的那匹瘦马,载着醉酒的诗人渐渐走出历史的视线。长安,长安,你披着给人无限复杂情绪的霞帔,曾经是那么光芒万丈,辉煌耀眼,在时光流转的轮回里,最终却成了一个疏离的太虚幻境。多少文人骚客,才子佳人,在你绛色的帷幕后,演绎出一幕幕悲欢离合。
细细调制,用最粗的笔一层一层的刷上去。勾勒出九万里*的曲线,点染出宫衣羽扇,万国来朝的繁荣。然后转身,倏忽叹息声碎了一地,画面坠落,韶华成殇。绛,是一段湮没了的辉煌,黯淡下来的绛却愈发让人刻骨铭心。
蓼。会是这样一个女子:以青衫的惆怅姿态站立,以幽兰的秀逸脉络伸展,以江南的温婉步伐行走,以青瓷恰到好处的火候默默张扬。
蓼是文人的风骨。不染的颜色,总是轻松抖落历史的尘土,温一壶酒,布几枚棋,在长夜里与文字共舞。或是西子身畔不歇的歌舞,将浮生的伤感唱成重湖叠山,十里荷花;或是丝绸之路上青瓷铺出的千里长路,把文化的痕迹和人生的悲喜揉杂。蓼,虽然浅淡的几乎通透,却能把几千年的历史轮回一层层笔墨染开,用绝美的禀赋托无言的高贵。
白和蓝随心地勾兑、调和,在顿挫的节奏中诞生出悠扬的曲调,层层点点地渲染出沉默的端庄。
乌,是神秘,是安稳,是几千年历史积淀的厚重,成就了鸟一样不动声色的性格。
乌是哲学的面纱,是李冰父子天人合一的思绪,是杜甫草堂中草木荒芜后又一年的诗意春夏,是青城烟云缭绕的阴阳密码。枯松倒挂倚绝壁,扪参历井仰胁息。中原人站在山谷中窥视蜀道,只见深邃无尽的墨色天梯石栈,周边是大片引人遐想的空白。
乌是沉稳,是八千里路云和月的不改风貌;是纳进鞋底绣进荷包的不变衷情;乌是沉淀,是秦砖汉瓦唐诗宋词在浩浩青史中响起的一声笛吹,是秦淮河北固亭嘉峪关边的那一声怨女的黑发成染。
也许还有丹砂的赤朱,那鲜红的铃记;薛涛签的乳白,那流云的墨线;楠木的金碧,那辉煌的挺立;骓马的枣红,那踏燕的骏矫。
还有,*檐角的那一翘琉璃;还有阅兵式沉敛的衣袖上的军绿,南沙群岛守礁战士唇棱上的一弧鲜红。国色是红,是赤,是绛;是大海的蓝,是远山的青,是云朵的白;是灰的内敛,是黑的厚重;是桃花新绽的清新,是芙蕖出水的不染。中国色,是春天满园的缤纷,是太极阴阳的和谐。
落笔之处,笔墨淋漓,在国色流淌中,我看到了记忆中铅华洗尽的中国,更看到了当下步步生辉的中华。只是,只是,辉煌的青史,毕露的锋芒,耀目的蓝图,我这一只拙笔,沾满淋漓国色,也只能涂抹一翎凤毛,一叉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