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母亲工作很忙,我便住到了外婆家,由外婆每天带着我。
外婆很喜欢吃无花果。成熟的无花果有着圆锥形的果实,暗红色的外皮,青涩的柄,和一股很怪异的味道。我每每闻到这个气味,都要远远地跑开。无论外婆怎么哄骗,我就是不愿尝那么一口。每到这个时候,外婆总是叹着气,一副惋惜地口气:“没有口福!”转眼间,她又很满足地把无花果塞进自己的嘴里,微眯着眼睛,慢慢地咀嚼着,很享受的样子。
可偏偏在外婆家的门前就长着一颗无花果树。初夏时分,树上便常常悬了些青青红红的果子。外婆就掐着日子,觎着那些无花果,一天几次地看着,熟一个,摘一个,生怕被别人摘了去。有的果子长得太高了,外婆够不到,她还要搬个凳子站上去摘。一次,母亲来看我,看到外婆那胖胖地身躯,迟钝地爬上爬下地摘果子,急忙阻拦:“为了那几个果子,摔坏了可怎么办?”外婆表面答应,一回头,继续我行我素。那时,在外婆家的桌子上,经常会摆着几个无花果。
外婆是个闲不住的,一有空就要带着我出去玩,每当这时,我便欢呼着跑向我的“座驾”——一辆三轮小车,飞快地跨进去,眼巴巴地等着外婆带我出去玩。外婆总是一边说:“急什么”,一边慢悠悠地来到果树下,仔细搜寻一番,从树上捋下几个无花果,放进我的车篓里。我坐在车里,穿梭在迷宫一样的小巷子里,路面高低不平,车子也开得颤颤巍巍。外婆紧紧地跟在我的身后,我能感受到那几个无花果在车子里轻微地震动,我看着它们碰撞,又分开。外婆的衣服口袋里,收音机放着嘈杂的音乐,伴着外婆那老式走调的哼歌声音,我突然将车身用力地擂了两下,“乓乓”地响得很亮,那几个无花果瞬间弹了起来,外婆便急忙跑上前,护着她的几个果子,看着她小心谨慎地样子,我得意地笑了。
无忧无虑的幼年时光很快就过去了,我要念书了,我离开了外婆家,住到了奶奶家。小区里居然也长着一颗无花果树。外婆来奶奶家串门的时候,临走时,都会再摘几个无花果,在回家的路上,一边走,一边陶醉地吃,吃完后还会得意地哼唱着几句歌。
后来,那颗无花果树长得太高,戳到了高压线,被锯掉了。外婆来了,看到只剩下的那短短的树桩,啧啧叹气,摇着头,很失落的样子。
又过了几年,我们搬家了,住到了新区,离外婆家远了,只有到了节假日才能去外婆家。一天,妈妈回来,手里拎着一个箱子:“我买了几斤无花果,是有机水果,你给外婆送去吧。”一瞬间,我有些愣怔,接过箱子,沉甸甸地坠手。我打开一看,一个个无花果胖胖地挨着,红彤彤地喜人,不像外婆以往吃得果子半边红半边青。我小心地捧出一个,细心地撕了皮,咬了一小口,很甜。
恍惚间,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一片温暖地阳光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