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闻不堪解,尘世多烦忧。
现代生活,急景流年,来去匆匆。我们行走在现实的巨大框架上,为生存匆匆碌碌。也曾呐喊:我们不仅仅要生存,更要生活。但又如何在这物质的世界寻些许精神文明?
我想,文明来自传统,来自生活。不妨回归传统,在传统文化中去找寻更好的生活方式,去寻找精神文明的密码。
《兰亭集序》中,王羲之这样面对生活,这样看待生死:“‘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王羲之面对东晋所谓“名士”信仰的虚无飘缈的思想观提出驳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不要一味将信念寄托在虚无之中,要积极把握生命。在他看来“死生为大”,生和死都是大事,所以他崇尚“生的伟大,死的光荣”,希望活出自己生命的意义,在历史长河中绽放自己的生命花朵。他的这一思想与孔子倒有些相似:孔子和他的儒家学说推崇“知生”。“未知生焉知死?”就是要人们把握当下,积极入世,去追求生命的价值,实现人生的“大仁”。进而兼怀天下,大济苍生。用一颗进取的心去追求生的意义,这是理性与务实的生活态度。
但在魏晋时代,名士中更多的则盛行一种闲散逍遥的气度。陶渊明以一把无弦琴阻断尘嚣,忘身于物外,不去管世事浮沉,红尘滚滚。大音自成曲,这是一种虚静恬淡,超然无为的境界。竹林七贤也在追求自己超然忘尘的境界,他们超脱俗尘与功名,寻求自己心灵的安身立命之所,以玄学清谈来追寻老庄哲学理论。正与庄子“齐物”“修身”“无所待”的人生哲学相契合。这是一种超然的气度,是一种理想与务虚的生活态度。
孔子之心怀乃进取,入世,进而兼怀天下,大济苍生,是一种宏观的生活境界。而入世的分寸法度却难以掌握,一不小心就显得目的性十足,也就是我们说的功利,急躁。谁都想轻而易举而又快捷的实现自己生命的意义,而急躁的目的性,尘俗的功利心,会使我们最终失利;庄子气度则相反,平和、淡泊、超然、无念。它是一种平淡的真味,一种修身养性的微观生活境界。看破死生,看破红尘,看破虚诞。避尘亦避世,清狂亦孤傲。但却易使人松懈懒散,停滞不前,不思进取。始终在原地迂回徘徊。
孔子心与庄子气不是虚无的东西,而是我们生活中广泛存在,具体可感的一种态度。
拥有孔子心的人往往乐观向上,积极面对生活。他们是“生活家”,能让生活开出“花儿”,能把生命活出意义。他们也希望感染其他人,一起为实现生命的意义和达到生个的而高度奋斗。这是他们理性与务实的情怀。但生活总有艰辛。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欲追求自己的理想或“济天下”的大道,却困于生活的繁琐,被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磨平棱角,磨去锋芒,开始沉沦,成为生活的“尘埃”。还有一部分则走向另一个极端,急躁而功利,迫不及待要追寻生命的意义,机关算尽最终失掉自我,失掉本心。
柴米油盐酱醋茶,不可不要;琴棋书画诗酒花,非要不可。于是产生了一身庄子气的人。他们往往志趣不俗,清冷高洁。以淡泊,逍遥,超然的气态来对待俗尘,不羡凡世,不慕功利一心追求自己的精神满足。这是务虚与理想情怀。但生活的坚硬无法避免。一位朋友问我“生活是什么”。我答“是追寻诗与远方的旅程”。朋友轻笑“远方的远方还是远方,所谓旅程不过是从一个‘下一站’,到另一个‘下一站’,无穷无尽。而当你到达你眼中的‘远方’时,会发现,那又成为了‘眼前的苟且’。而你的‘诗与远方’早就死在了心里。”我哑然,总有逃不开的现实。这就是生活,撞上了就需要硬扛。
可见,两种态度皆有其所不能,如何寻到合适的生活方式,找到一个平衡点,很为关键。
我们不妨以辩证的角度来分析:寻求两者平衡就是要以此者长补彼此短。故,平衡点即在于——怀一颗孔子心,染一身庄子气。也就是要始终有孔子积极进取,乐观向上,兼怀天下的心怀,同时也要有庄子淡泊,超然,致远的气态。做到不卑不亢,不徐不急,张弛有度。
孔子心在生活中难免蒙上俗尘,沾染上功利;而庄子气又难破生活的桎梏,易困于赤裸的现实。若二者互补,一实一虚,以孔子心攻坚,以庄子气涤尘,互相促进,虚实相长。这便是我看来的,最平衡的生活态度或者说是人生的态度。怡心养气,张弛有度。孔子心厚重,是大地;庄子气轻灵,是长空。独有孔子心则过沉重,独有庄子气则过虚浮,二者兼有之,譬如长空大地,便能和谐相处,阴阳相合,互有裨益。古有陶朱公,洒脱大度,放浪形骸,颇合道家之气韵,又兼怀济世,治国,平天下的儒家之心怀。中正平和,千古留芳。正所谓“儒道互补”,以儒家为处事原则,以道家为修身之资,两相调和,乃人生之真味。
对个人的生活而言,一颗孔子心,一身庄子气,是一种平衡理想的境界。对一个国家,一个文明而言,亦然。中国是一个大国,在世界东方傲然雄踞。一颗孔子心,让这个大国在时代的发展中不惧挑战,敢于攻坚,展现出一个大国的进取精神;一身庄子气,让这个大国在国际交往中大气洒脱,气度宽广,展现出一个大国的博大胸怀。这也正是中华文明的精神与气度。
以一颗孔子心,一身庄子气来寻一次生活的真味,来进行一次文明的自省。让生活在逆旅中开出花朵,让文明在岁月深处绽放定力,惊艳时光亦泰然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