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想象吗?一次小小的感冒差点要了我的命!
可能因为理科转文科的事上了点火,早晨起来,我就觉得浑身疼,一测体温,38.5度。唉,不上学了!我先喝了几口妈熬的粥,然后等着爸带我去医院。
一进医院我就紧张。爸回头笑了笑:“看你这点出息!”于是我极力地挤出笑容。排队,挂号,检查,抽血,化验……血象高,必须输液!医生问我:“青霉素过敏吗?”爸赶紧说:“小时候打过,不过敏,而且这孩子打青霉素从来不哭。”医生瞪了爸一眼:“我没问你那么多。那就输青霉素吧。”爸还是赔着笑脸:“还有更好的药吗?”“要不就输‘菌必治’?”“行,行。”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输液,护士挂上药瓶,药瓶晃来晃去,晃得我眼晕,我想哭。爸的大手紧紧攥着我冰凉的小手,冲我做了个鬼脸,我觉得一点也不好笑,我想哭!还好,不算疼。“渴吗?我给你买水去。”爸出去了。忽然,我觉得心慌,胸闷,眼前好像在放焰火,金星乱冒,耳朵里仿佛有一百台拖拉机在轰鸣……我拼命地叫:“爸,爸,我难受……随后只模糊地听到一堆脚步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睁开眼,看到一堆人围着我,刚才瞪我们的那个医生站在左边,爸站在右边。事后才知道,护士看我输“菌必治”过敏,马上把大夫叫了下来。先打了一针强心针,然后输上了脱敏药。估计医生这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再也不像刚才那么凶了。我当时其实什么都清楚,就是说不出话,动不了。医生还以为我成植物人了呢,急得都要哭出来了。爸着急地看着我,嘴角抽搐了一下。
妈来了,她挤进人群,跪在床前,边哭边嚷:“你们把我闺女弄成什么样啦?出门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呢……”爸一把拉起她:“哭什么哭,没事,赶快给251军医院打电话。”妈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一个键也按不下去。爸瞪了她一眼,夺过手机打了电话。
10分钟左右,251军医院的急救车开来了。军医检查了一下说:“没事儿,你们放心吧。他们处理得很及时,病情已基本稳定。现在的症状只是暂时的。”妈哭哭啼啼地说:“赶紧送251军医院吧,在这儿我不放心。”可爸还是坚持把刚才输的液封上口,签上主治医生和他自己的名字。
我平生第一次坐救护车。妈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爸蹲在地上,脸背着医生和妈。我看到爸的鼻子抽搐了两下,眼泪缓缓地从眼眶流出来。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爸哭,也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么黏稠浑浊的眼泪,就像冬季的冰凌混上了黏土,沉沉地一点点凝固在脸上的皱纹间。恐怕只有当过父亲的人才晓得这眼泪的成分吧。刚才,就在那瞬间,他是那么害怕,那么怕失去唯一的女儿,但硬是没掉一滴眼泪。然而,等到我已无大碍,他却潸然泪下。
住院的几天时间里,爸一直给我陪床,妈要陪,他死活不让,说即使回家也睡不着。
等我出院以后,他却因血压上升在家躺了好几天。
后来很多人再问及我的病情时,爸总是笑笑:“没事儿,哪有那么多事呀,不说了,不说了。”我知道,他那看似轻松的背后其实是紧张,他不想再提及那件惊险的事,他的年龄已经禁不住这种刺激。
刘墉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爸却说我是他前世的债主。我不曾想过爸这些年为我操过多少心,背着我哭过多少次。其实,父亲也是我的债主,我要用一辈子来偿还“父爱”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