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很会做菜,哪怕一道清淡凉爽的皮蛋拌豆腐,他都能做得有滋有味。
天热得很,我与阿弟似俩狗儿,吐着舌尖,汗珠儿跟玻璃珠儿似的直往下滚。“爹,做皮蛋拌豆腐吧——”爹一进门,我和阿弟就嚷了起来。“好嘞!”爹挽起袖子,阿弟兴奋地嗷嗷叫着,顺势打了个滚儿。姐弟俩撒着欢儿跟着爹的后跟儿跑进了厨房。
爹系上了靛蓝色的围裙,我扎着小马步,阿弟手搁在厨桌上。哇,桌上满满当当的:白花花、水嫩嫩的是豆腐;青蛋壳,还沾着些许黄泥的是皮蛋;榨菜整齐地躺在青花瓷盘里;酱油和麻油一个沉一个漂;一把刀,一块板,还有一只青花盘。
爹把豆腐扣在砧板上,一手握刀,一手扶着豆腐——“嘚嘚嘚嘚嘚嘚嘚”,清脆的落刀声仿佛是阿弟“咯咯”的笑声,很快,厨房里氤氲着欢乐的气泡。爹细心地、熟练地、有节奏地切着,先是竖的,再是横的。每一刀下去都是有力的,每一刀下去都是毫不犹豫的,刀锋很利,爹却像在拨弄一只小燕子,一边切,还不时回过头来逗趣。很快,爹像变魔术似的,将切好的、完整的嫩豆腐条放在青花盘上,细细地抹开,霎时,一朵洁白的菊花在三人的眸子中绽放开来。“阿爹好棒!”阿弟一脸的惊喜与羡慕。
“做皮蛋咯!”切皮蛋是皮蛋拌豆腐里最欢乐的一个环节。爹先剥开蛋壳,墨色的蛋清十分诱人,银花花的“松针”闪着光。“竖着来,一切二;莫对半,再竖来;一手握把,一手掌尖;左右摇摆,好似秋千;切碎成丁,撒如散梅。”看着爹娴熟的刀法,我不仅诗兴大发,拙诗成篇。爹微微一笑,蛋早已成片,一手握把,一手掌尖,细细剁来,轻巧地如啄泥雏燕——“尝尝看!”阿弟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皮蛋丁,阿爹先是用三只手指撮了一些碎丁儿,叫阿弟张嘴,撒下去——嘿!一点儿不漏,全都叫阿弟落到肚子里去了!当然,我也饱了口福。
爹的榨菜最绝,绝不是乱撒一通,而是耐心地用刀把榨菜捣成块块儿,爹说,碎碎的,拌上酱油和麻油,舀一勺,肯定入味。
果然,粉丝一般爽滑的皮蛋拌豆腐,舀一勺,确是入味,清淡爽滑之际,酱香的鲜味和榨菜的咸味,也同样挑逗着我们的味蕾——阿爹的菜,真是又美又鲜又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