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下或天地之间》有着绿色封面,所以引起了我的注意,翻开看了一下,内容也很有新意,书中的每一句都值得细细品味。此书为华东师范大学的哲学系教授陈赟所撰,其中有很多见解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他从中国古典思想的角度来阐述现代的一些观点,因为中国古典政治、哲学会让我们触摸到自己的血脉,从而发现自己思想中最本源的东西。
书中谈及何为“政治”?我们一般人认为其是君主、领导的御国之术,而民则是排在政治之外。可在作者的眼里,政治乃“政道”与“治道”的结合。子曰:“政者,正也。政道即每个人对其的“正性命”,简而言之即修身,而君主的责任才是“治道”,是一种指导性的使命,是引导每个人达到“正性命”的目的。”而政治恰是这样一种内圣外王之道。这也就是说我们每个人都在参与了政道,因而政治并不是上层阶级的专用物。而政治的载体是天下这一生存境域,所谓天下即天地之间,包括人与神、人与人、天与地。“天地之化,生生不穷,特以气机阖辟,有通有塞”。正是这种气将天下、将所有存在者都纳入自然而然的感通相与之中。人正是在天地之间的相互贯通中敞开自己,人通过正己把天地之间彼此不相通、不相知、不想与的事物连接起来,身在天地之间的人则是空间的沟通者。人在天下这一境域中的相互沟通、通达的过程称之为政治。
“或谓孔子,子奚不为政?子曰:“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政?”在孔子心中,人人都在参与政治,所以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政治是天下人的政治。在天下间,我们各自在不自觉的修身、正性命,虽然没有居庙堂之高忧其君,可是人斯生在天下、长于天下、逝于天下,天下者,以一气通之,故而我们之所思所想亦能贯通天下。
在天下这一开放性的境域中,政治乃是君民之间的相互通达。那么君之何以为政?孔子认为为政以德。《论语•卫灵公》记载:“子曰:‘知德者鲜矣。’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也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孔子认为的这种德者最擅长的是无为之道,“君者不过奉天行政,经理调济,所谓无为而天下治矣”。知德君主他所做的不仅仅是自己不去干预这种政治秩序,而且还会用自己所承载的权力去维护这种秩序。无为才能为存在者的自为保留空间。孔子认为只有尊重这种自发秩序,才能实行德治。所以德治,并不是君主要有德性,而是要引导人们建立这种德性。无为虽然意味着价值观上的中立,但它是以引导人们追求幸福美好的生活为目的的。同时,老子主张君主做到“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人自在;我无事,人自富;我无欲,人自朴”。而周文化在创建之初,就要求以德配天。若君主失德则不足以配天,不仅在其当政时会有一系列天灾人祸给予警示,而且不予改正还会失天命。当灾害被视为遣告时,这里突出的是向世界开放自身的政治承担和责任的意识。而如今,我们把这些天灾叫做自然灾害,没有人、没有活动可以为之负责,也不必为之负责,无形中我们的政治承担与责任在悄悄隐退。在古代思想的强调下是,当下的任何一个行为都要为天下境域负责;而在今日我们感受到的是,整个天下境域都在承担我们行为的后果,而作为这一行为的执行者——我们,却不对此行为本身负责。
那么作为贯通天地的民该怎样做以实现这种政治的通达性呢?我们民生活的天下即为世界,世界之为世界,从字面上它就表现出一种限定,一个有着界限的地方。的确,我们生活的地方是有局限性的,中国人强调落叶归根,我们最熟悉的莫非家乡了,即使会因为求学、工作或各种原因转移到另一个城市,可我们的眼光还是在这两个地方,相比较于世界何其之渺小。那么我们长时间生活在一个地方,我们总是从自己的视角与限制中领悟世界,所以海德格尔将人表述为“此时”。那么是不是由于人认识的地方性,我们就无法了解世界,沟通政治?非也,我们有着属于我们地方的伦理,而伦理导生出风俗,然而它又是地方性风俗的守护与提升,伦理超越了地方,它又把不同地方作为它们自身敞开。把天下归还天下,把地方交给地方,这正是以伦理为基础的政治最根本的原则。所以我们正性命首先应该保护好我们的地方性精粹。
万章曰:“要以天下与舜,有诸?”孟子曰:“否,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然则舜有天下也孰与之?”曰:“天与之。”“天与之者,淳淳然命之乎?”曰:“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人而已矣。”曰:“以行与事示人者,如之何?”曰:“天子能荐人与天,不能使天与之天下。”
孟子在这里则揭示了政权的公共性,天下是全民所有,可是民众与君子不同,他不能修道以立教,而只能等待教化或文化的感发。一般民众生活往往在不言自明的方式为他们所熟悉的风俗习惯中,各正性命是以自身流行的方式渗透在他们的风俗习惯中,而这种所得并非他们努力觉悟所得,因此他们的正性命缺少来自理性的自觉。《周易•系辞》说:“百姓日用而不知”。虽然不能自觉上升到这种正性命,但从文化政治的层面上,只要只要自发的日用之,或可由之,即使不知之,也就可以了。而政道正是以这种方式向一般民众开放自身。为政者则在正性命这条道上给予引导,使民众从自发走向自觉,让民众在潜移默化中达到政道。
政道是以正性命为核心的,而正性命需要人性配之,而人性的可能性在不同个体以及个体的不同阶段都有差异,因而这种可能性只能在每一个人,具体的当下,用自己的方式开启。那么每个人以自己的方式开启天下,就意味着我们对天下这一总体性境域承担着责任。中国之为中国,中意味着上下通达,而身为中国人更应以开放的态度肩负起这种政治的通达,一、以个人的行动来维系、推动世界之开端创始与终结完成,所谓“天地始者,今日是也;百王之道,后王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