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将要进行一场装修,提前三天搬出了所有东西。很快,昔日欢声笑语的家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墙壁,囚住了一方冷清。
但这不是我现在站在这里的理由。我心想。天色渐晚,我没有回到临时的住所却回到了家。
客厅的门紧闭着,放在以往它现在应该是锁住了满室喧哗。灯光笼罩着整个屋子,从门缝流淌出来仿佛开了一地的花。但是现在花败了,留下的只有干枯的阴影根须般纵横,我打开门,里面只有空荡,空得仿佛从来不曾有人来过。
*,放的该是茶几吧。记忆里,夏天的早晨,我常和奶奶一起在上面摆放樱桃画。晾干了的樱桃核颜色比蜂蜜稍浅,蜿蜿蜒蜒在奶奶手下延伸出一条细细的路,有时是鸟儿,有时是花。它们精致地排成一列,幼小的我站在桌边万般不舍地盯着,呼吸都放慢了些许,怕伤到它们一根毛发。
可是奶奶从来不会在意,好舒适地在沙发上伸着懒腰,说摆的这些小玩意儿不必记挂。细密的皱纹随着身形的舒展一同绽放开来,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水声滴答。
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目光从*到外围沿着地面艰难地攀爬,期盼着能猛然触到记忆中的一缕痕迹,但回答它的只有虚无。
还有卧室,温暖的巢啊。年幼时曾经在上面蹦跳的床面,不小心摔到地上的痛楚和冰凉现在还记得;小学时曾经趴过的书桌,那上面摆过书本纸笔,摆过梦想骄傲,摆过泪水欢笑;还有捉迷藏时躲过的衣柜,黑暗中衣料蹭着面颊,只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最后的最后,是曾覆盖过奖状的墙面,那上面曾盖满孩子自豪的印章,曾披着幼童梦想的长袍。而现在金色剥落,灰暗裸露,才发现原来一切色彩都建立于黑白的冷土。
也只有你还在了。支撑起整座房屋的框架,坚守着脚下土地的老者。父母曾在你身上刻下孩子成长的记忆,记下友人的号码;孩子曾在你身上描绘天真的预示,裸露自己的心声。
再过几天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装修工人会占领这里,他们抹去旧日时光贴上精美的壁纸,除了中规中矩的印刷体他们容不下哪怕一丝一毫的涂鸦。他们将敲掉脚下的地面,铺上光滑的地板,坚实方正,不会留下尘埃与脚印,这里将被称为新家。
秋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黄铜色的月很高地悬在天空,洒下阴影。天晚了,我想我真的应该离开了,应该回家。
我应该回家,待几个月后再度归来这里已不是家却仍是家。
家,就这样被我留下了。
家,就这样把我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