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居住的城市,是距离省城济南不远的一座小城,据说和周围的一些地区同处北纬33°,是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好地方。冬天不像东北那样寒冷,春天又不像北京的风沙多,夏天也不像南方闷热的使人喘不过气来,而最美好的季节还是秋天,让人在享受着舒适惬意的同时,还能细细品味收获的喜悦。
秋天的到来仿佛是一夜间的事,这早秋也还只是一个概念,和夏末的光景没有太大的差异。在城市的脚手架上,建筑工人还在汗流浃背地工作;在工厂的车间里,产业工人的汗水仍浸透了衣裳;在人来车往的拥挤的街道上,姑娘仍穿着小短裙,小伙儿还赤裸着性感的脊梁,路边的花也还鲜艳,草儿还闪着绿油油的颜色。但只要细心留意一下,这秋天毕竟是不同于夏天了。湛蓝湛蓝的天空已经高远了许多,透彻了许多,人们的呼吸也顺畅了许多。两三朵白云悠闲地在天宇间游来荡去的,感觉也美了许多。风儿已经清爽了,就连中午人们在阳光下的影子都修长了。平时不愿活动的鸽子,都兴奋地在蓝天白云间肆意地穿梭,留下鸽哨阵阵。早晨的公园里,夜幕低垂的路灯下,增添了不少行走的身影。淘气的娃儿安静地躺在母亲怀里,静夜里的蛙声正催他入梦。
秋天,在娃儿的梦里不断成熟,就像母亲怀里的那对丰乳,娃儿吮吸着吮吸着竟笑落杨柳的叶子,笑得湖水也起了波澜。
叶落知秋。倘若你感觉城市的早秋来得不够真实的话,过了八月份,这秋却是的的确确地来了。棵棵的杨柳再也生不出嫩嫩的枝叶,老去的叶子时不时跌落在道路上,草坪上甚至是泛着微波的湖水里,就像飘零在大海里的一叶儿扁舟,显得渺小而且无力。曾经喧嚣整个夏天的蝉儿,此时也是有气无力地叫上一阵便早早休息了。草坪里,树枝上,公园木椅的靠背上,甚至是楼房的棱角上都沾染了晨露,在初阳的映照下,闪着晶莹耀眼的光芒。一只只的燕子时而高高地飞向天空,时而又低飞在草木抑或楼宇间;时而成双齐飞,时而又成群而来,像勤勉的保安,来来回回不断地逡巡着。曾经遁迹多时的白蝴蝶儿,不知从何而来,悄悄停在快要破败的花瓣的边儿上,只做片刻的停留。喘息空儿里,那调整翅膀的姿势,宛如娇美的姑娘,天凉了便在肩头又搭上一件薄如纱的羽裳。
于是这秋就真地落在姑娘的肩膀上,俨如丝绸一般的润滑。你看,是谁将华丽的披肩搭在她们的香肩上呢,又是谁在姑娘身上又披上这单薄的风衣?夏天的残骸只遗落在姑娘的小腿上吧,匆忙穿梭里,不知是一种依存还是另一种怀念。
商场里满是秋天的服装,超市里又增添了秋天的瓜果,而最令人欣喜还是街头巷边的农贸市场。小贩们运来的“海南密”南瓜,一堆堆码放在路边的行道树旁,几个被剥开肚皮的,在斑驳的阳光里闪着金灿灿的颜色。籽粒饱满的火石榴,在发髻一样的顶端早已经裂开了嘴,甜的酸的只要你喜欢,任你挑选。脸如铜锣大小的向日葵,傻傻地仿佛还在做着美梦。新鲜的玉米还带着穗儿,鬼精灵的花生壳上还沾染着泥,几句叫卖莲蓬的声音,圆咕噜的莲子,一幅“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的生动图景又活生生地展现在面前。
再晚些时候,菊花黄,蟹肉肥,凡是这个季节应有的海货,都能摆上你丰盛的餐桌。圆月白,米酒香,如若约上几个志同道合的文朋诗友,一边欣赏着这俨如美女桃脸的明月,一边聆听着这夜虫儿婉转而此起彼伏的鸣叫,或把剑笑谈宋唐,措辞无遮掩;或文雅如聊斋书生,得白狐眷盼千年,岂不悠哉,美哉!
秋天难免下几场秋雨,但城市的秋雨虽然缠绵却来不得一点清愁。愁什么呢,秋天是满载丰收的季节,而这城市的秋,只是分享体味收获喜悦的季节。所谓的愁是作古之人的千古愁,是曹丕《燕歌行》中的“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的愁,还是王昌龄《长信秋词五首》中“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的愁,全然没有刘禹锡老先生《秋词》中“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的兴致与豪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