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不起眼的矿泉水瓶。我游荡在寂寞的街道上。我的身体正和水泥路面摩擦出悦耳的交响。
街道上很干净。我想摆脱风沙甜蜜的纠缠,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很绝望,因为我可能会一辈子都*卡在这该死的路边上。我抬头,花坛里残疾的雪松似乎已经精疲力尽了,如果要我和它们为伴,也许我会无聊到疯掉的。
现在这么大的太阳当头,难怪行人少得可怜。半个小时前我还在冰箱里享受,而现在……
那女孩把我仍在了路上,决绝,无情。我叫她,她听不到。我说我不想就这样被丢弃在路边,我想和我的兄弟姐妹们在一起。我喊得撕心裂肺,歇斯底里。我们从厂里出来的时候就说好要一起回去的。我现在想念他们了。
我真的不想孤单一人,那蒲公英的飘零还是成群结队的。以后会遇上怎样的磨难,现在还不得而知。也许是洪水泛难接着我不知会飘荡到何方,也许是狂风暴雨让我眼前天旋地转,也许老天开眼会让我被某位拾荒老人相中,和同胞们相会垃圾回收站然后再回到温馨的水厂……
风放肆的非礼我,硬把我带到了一个停车场。一辆不知什么厂出土的货车从我身上平静的撵过,随着劈劈啪啪的噪音,我瘪了,面目全非,惨不忍睹。也不晓得拾荒老人是否能认出我来。突然大货车一声超高分贝的尖叫,吓了我一跳,紧接着又来了一阵女高音尖叫,又吓我一跳。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估计跟现在的境况相差不远了吧?从她们的表情看来,这辆车似乎很另人发指。可惜它不但没理会,还在离去时留下一圈圈黑乎乎的烟雾。对了,不是说现在的汽车都已经是白色的尾气了吗,这斯好像落伍了。
我以为我悲惨的漂泊只是刚开始,但它却暂时的停止了——我被卡在了一棵大树下。那古老的树根牢牢把我锁住了。我想,同胞们可能都已经回到了厂里吧,所以我转而又直接思念我那水厂了,那么干净,那么清凉。
我卡在这该死的树根下,本来没风没雨的,但有人强行要给我洗澡,每天不间断。对,就是有人老往我身上撒尿,乐此不疲。有时还会有满身酒气的人踉跄到这里,吐得我一身脏东西。我能怎样呢,只能哑巴吃黄莲。
好,就算乐观点吧,当那是洗澡,但我却越来越脏了,估计发霉了。天哪,希望还有拾荒人可怜可怜我,捡我回去。我不放弃仅有的小小希望。
闲暇的时候我会四处张望,我总幻想着能离开,能回家。
“哦,呵呵,乖。”
我再抬头继续好奇时,看到小女孩被一西装革履的男人牵着,那拾荒老人提着个大大的塑料袋,一脸的欣喜与满足。唉,我好嫉妒啊,我也想去老奶奶的拾荒袋里,那样能回家……
日子就这样平淡的流失走了,远了。后来这棵树也被砍了,听说要建什么老师公寓。树卖了,树根也被它的主人挖了起来。主人把它们劈成了一片片后又将它们交错着垒了起来,俨然一座童话般的城堡。主人是个老头。他吐着烟欣喜的说,过大年时都有柴烧了。然后坐在了快要腐朽的木椅上。
我仍然没放弃,我还想着要轮回,重新做一只干净清爽的矿泉水瓶。可是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酸味铺天盖地而来,我也不幸地融进了垃圾堆里。在垃圾堆里,我仍没见到我那朝思暮想的同胞们。没过两天,我也被装进了垃圾车,接着又被倒进了一条河里。隐约听到有“终于修路了”和“我小时候还和儿子在这游泳的,可惜……”
这次我真的放弃了,绝望如同暴雨前的乌云般残忍的氤氲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