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开始的时候比往常安静了许多。平时喜欢教育人的妈妈今天看上去有点没精打采、心不在焉,没说几句话,好像不舒服的样子。餐桌边除了“叭嗒、叭嗒”的咀嚼声,就是我边吃饭边刷着ipad的敲击声,感觉气氛有点“尬”。忽然,埋头吃饭的妈妈冒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咦,老公,我们结婚都十六年了,这么快!”正准备夹菜的爸爸不由得怔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慢声回应道:“02年......18年,还真是啊......不容易哎!”说完还环视着我和妈妈,心满意足地笑了笑,便又认真地吃了起来......
“十六年有什么了不起,你们懂得真爱吗?你们幸福吗?”我不由自主地停下刷ipad的小手,莫名其妙地怼了一句,好象是在发泄心中的某种不满情绪。但说完我就后悔了,感觉自己有点儿恶作剧,害怕爸爸妈妈突发雷霆之怒。我不敢吭声了,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吃着饭,忐忑不安。但同时又对自己能提出这样貌似深刻而尖锐的问题竟然产生出一丝得意之情,心想:“哼,谁叫你们成天盯着我,管着我,这下没话说了吧。”好在爸爸妈妈并没有太在意,只是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回了句:“你以后就知道了。”“切,还把我当小孩。我不知道?才怪!”我在心里很不服气地说道......
在我的印象里,爸爸永远是上班下班、洗衣做饭,妈妈永远是写不完的论文、听不完的讲座,再不就是轮流带着我满世界上辅导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好无趣啊。从没见他们像别人的爸爸妈妈那样亲密、那样甜蜜,反而常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拌嘴,影响我的心情。最可气的是,当他们吵架生气的时候,我好心地劝爸爸:“爸爸,你别生气了,妈妈就是个魔鬼……”“别胡说,妈妈是天底下最爱你的人,你不应该这么说她。”爸爸居然很严厉地训了我一顿。我又悄悄地劝妈妈:“妈妈,爸爸真讨厌,爱讲脏话,爱发脾气,还爱喝酒,你就别跟这种人生气了……”“我们有自己的交流方式,小孩子不懂不要乱讲话。”妈妈也没给我好脸色。我讨个没趣,灰溜溜地回到房间写作业,还忘不了暗自嘟囔两句:“讨厌,好心没好报!”
私下里我也曾试图和爸爸谈论有关真爱与幸福的话题,爸爸不愿和我多谈,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平平淡淡是真,简简单单是爱,健健康康是福。”哼,什么答案,完全是应付我嘛,我一直不以为然。
晚餐很快结束了。爸爸一头钻进厨房刷锅洗碗,妈妈因为不舒服,早早上了床看书,我也被赶回房间做作业。
今天的辅导班作业特别多,我一直熬到将近十二点才做好。奇怪的是,居然没人来催我洗澡睡觉,好像把我给忘了,怎么回事?我气呼呼地走出自己的房间,想一探究竟。妈妈房间的门没关,我探头一看,妈妈好像睡着了,但脸上却是红通通的。爸爸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正在仔细收拾着一堆药瓶药袋,还不时地摸摸妈妈的额头,掖掖妈妈的被子……“妈妈怎么了?”我一下子焦急起来,原本想发点小脾气的念头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爸爸发现了我,连忙做了个“嘘”的手势。爸爸关上房间的灯,带我到客厅,略带歉意地轻声对我说:“妈妈今天生病发烧了,也没顾得上你。你马上自己洗澡睡觉好吗?乖!”“嗯,好的!”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说来也奇怪,爸爸的话就像有神奇的魔力,让一向拖拉的我顿时变得利索起来。
我很快洗完澡。在回房睡觉的途中,我又很不放心地朝妈妈的房间里撇了一眼。房间里静悄悄的,透过窗台漏进的灯光依稀看到爸爸正坐在妈妈的床边,一动不动,一声不响。黑暗中那个不算高大的身影就像是个守夜骑士,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坚定地守护着黑夜,守护着自己最心爱的宝贝。这一刻,画面仿佛定格在那里,我感觉自己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突然想起了爸爸说的那句话——“平平常常是真,简简单单是爱,健健康康是福。” 我似乎有点明白了——真爱,其实就这么简单。只要学会发现,它就在身边,从未离开。
这一夜,我睡得特别香,眼角含着泪,嘴角挂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