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红楼梦》中人物,同贾宝玉为同父异母的弟弟,其母为贾政之妾赵姨娘。贾环举止粗糙,诡计多端,颇有小人之风。赶围棋玩耍时,与丫头莺儿撒泼耍赖。贾环十分忌恨其兄贾宝玉,多次陷害宝玉。故意拨翻烛台 ,烫伤宝玉。金钏跳井事件后,诬陷宝玉,使得宝玉遭受贾政毒打。
宝玉是兄弟。在《红楼梦》里,贾环可以算的上至头至尾不得人心的一个主儿了。贾环在贾家本是正经主子,即使是庶出,因为父亲的缘故,也顺理成章成为世袭爵位的第二继承人,理应是众人巴结攀附的对象。然而,正由于他的客观存在是宝玉继承家业的潜在威胁,王氏姑侄处处贬抑贾环,加之贾母不喜,众人更是踩到他头上。封建大家族宗法规矩,长幼有别,嫡庶差异,附势奴才,亲疏远近等像多面万花筒一样,早早呈现在贾环面前。而赵姨娘的一直以来的不得势和种种埋怨,则在很大程度上使贾环从幼年就直面封建大家族奴婢的三流九等、规矩的严厉广泛,而且还有正室偏房的严格等级,嫡出庶出的亲疏远近,年长年幼的井然秩序,得脸不得脸的实际差异。“他呱呱坠身于嫡庶有别、家法森严的封建等级制度和宗法制度的禁锢之中,在赵姨娘不断争宠夺势以正主子名分,然而却又一次次惨败的过程中度过了呀呀童年。对兄弟间不平等的待遇愤愤然使贾环以他顽童赤裸裸的方式,自发地*‘掂人分两,放小菜碟儿’的做法,公开与视若凤凰的宝玉争强,不仅未能达到幼稚的愿望,反而更引起了贾府执事集团的厌恶和排挤,这种恶性循环的生活,也就使得他的性格畸形发展,表现出悖于常理的心理特征。”
小说中与贾环关系最亲近且描写较多的是贾政、赵姨娘、探春、彩霞这四个人,他们对贾环性格的形成有着重要影响。
在《红楼梦》中作家写贾环,多是把他作为贾宝玉的对立面进行塑造的。一方面是为了突出贾宝玉形象,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表现封建家族的嫡庶斗争。在书中描写的贾环确实是可鄙可恶的,评论者对这个人物形象也多是持深恶而痛绝的态度。实际上曹雪芹对这个人物的描写,更多是怀着可恕可怜之情的。
首先,贾环其人虽招人厌,但毕竟童心未泯。
贾环要比十四五岁的宝玉小两三岁,儿童少年的稚气和顽皮使他的言行仍很难以规规矩矩的,善恶观念仍是建立在以自我为中心的基础上的,并容易受他人和环境的带动。贾环年幼且常被动地受自己的母亲赵姨娘有目的的唆使,这应是我们首先应该看到的。
比如贾环制的那个灯谜虽然俗气,但更具诙谐味和孩子气的。第二十回贾环与众丫鬟掷骰子的全过程就活画出一个调皮无赖的小儿像来。凤姐一问,才知只是因为输了一二百就和小丫头们闹起火来了,纯属小孩子的行为。再如第六十回,贾环向芳官要回来的不是蔷薇硝,而是茉莉粉,他并不生气,而赵姨娘却骂他“下流没刚性”,让他找丫头们算帐去,而贾环不敢去,说:“你这么会说,你又不敢去,指使了我去闹,倘或往学里告去捱了打,你敢自不疼呢?遭遭儿调唆了我闹去,闹出了事来我捱了打骂,你一般也低了头,这会子又调唆我和毛丫头们去 闹,你不怕三姐姐,你敢去,我就伏你。”
他这虽然说的全是小孩儿话,却也都是实话。赵姨娘听了气的“飞也似”的去找人家去了。而贾环见状立即躲出去玩耍了。这使我们看到了贾环的小孩子行状和心理,也看到了他惹事多是由赵姨娘唆使而为的。再如第七十二回,赵姨娘想向王夫人要丫鬟彩霞给贾环,让贾环去向王夫人要,而贾环却很害羞不去,也不甚在意,认为不过是个丫头,她去了,将来自然还有。可见他和彩霞的关系不过是小孩子投心意结伴玩耍罢了,再多也不过是男女少年朦胧期行状罢了。
《红楼梦》的后四十回里也写了贾环的孩子气。在第八十四回写贾环去看生病的巧姐,好奇地想看一看牛黄是什么样的,不想却碰洒了药,吓的急忙跑了。全是小儿好奇之心,看不出是什么恶意来。由此我们看贾环的行为应看到他的孩子的一面,童心未泯的一面。
第二,贾环因常常受到不平等对待而生不平、妒嫉之心;同宝玉相比,贾环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在长辈们眼里是无法被并肩看待的,即使是步其后而不可得。比如宝玉被允许在大观园里和姑娘们一起居住玩耍,而没有贾环的一席之地。如第二十四回,贾宝玉去贾赦处请安,被邢夫人拉去到炕上坐,百般怜爱。而贾环、贾兰来了,邢夫人只让坐在椅子上。书上写道:“贾环见宝玉同邢夫人坐在一个坐褥上,邢夫人又百般摩挲抚弄他,早已心中不自在。”坐了不一会儿就和贾兰一同起身告辞了。宝玉也要走,却被邢夫人留下来吃饭,还说有好玩的东西要给他。同是孩子,而且都比宝玉还小,却是不同的对待,令人眼热。
我们看贾府的最高统治者贾母是怎么对待这几个孩子的。第七十五回,贾母命人把自己的粥给凤姐送去,把一碗笋和一盘风腌果子狸给颦儿和宝玉两个送去,把一碗肉给贾兰送去,惟独没有想到给贾环送点什么吃的,作家这样来写这一细节不会是没有用意的。当写宝玉、贾环、贾兰跟贾珍练箭,而贾母只问贾珍宝玉练的怎么样,还不无爱怜地叮嘱他:“且别贪力,仔细努伤”。贾环是不会得到这些怜爱的。在贾母眼里,宝玉是最受疼爱的,贾兰居其次,而贾环居第三而不可得,只有挨骂的份儿。贾母不喜欢贾环,这一点她自己也屡次表白出来。
贾母都这样对待贾环,更不用说别人了。由此可窥见贾母那偏心眼儿的可厌。探春作为其亲姐姐也不见其对年幼的弟弟加以怜爱,可谓奶奶不疼、姐姐不爱。凤姐在赵姨娘面前貌似爱护贾环,其实更是恨之入骨,说贾环“实在令人难疼,要依我的性早撵出去了”。后四十回中的第八十五回写贾环弄洒了凤姐给巧姐熬的药,凤姐大怒。赵姨娘也大骂贾环。贾环愤愤地说:“我不过弄倒了药铞子,洒了一点子药,那丫头又没就死了,值得她也骂我,你也骂我,赖我心坏,把我往死里糟蹋……”。
贾环满腹委屈,可怜的很。作为堂堂的贾政之子,贾环处在这样的境地中,确很不正常。季新在《红楼梦新评》中说的确有些道理:至于环儿,自知庶出,亦知人以其庶出而贱之,于是生出两种心事:其一,人既贱我,我亦自贱……其二,因人之贱己,而羞,而忿,而恨,而妒,处心积虑以求报复,而忘自己已入于下流不堪之地……
第三,贾环虽貌丑,行为无赖,然而也算尚学,小有才华。
贾府少年多游手好闲、不思进取、不学无术之徒,正如冷子兴所说“一代不如一代”了。同样,丑陋而顽劣不堪的贾环也是“颓废的一代”。贾环是《红楼梦》中贾府里唯一的一个丑男孩,再纵观其行为甚是滑稽可笑。但在曹雪芹的笔下贾环也算是很尚学,有些才华的。当贾环同众丫鬟掷骰子耍赖时,宝玉就教训贾环说:“你天天念书,倒念糊涂了”。似乎王夫人也把贾环看作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了,因而趁他下了学让他来抄那十分庄重的《金刚咒》。贾政也曾对贾环、贾兰说过:“宝玉读书不如你两个”。当然贾环、贾兰所读的不过是迂腐之书罢了。每逢达官贵族们举办诗文聚会时,贾政都领着三个儿孙去参加,而且每每都会受到人家的奖赏,可见贾环的文才贾政也是很信任的。
“开夜宴异兆发悲音,赏中秋新词得佳谶”一回中,宝玉、贾环、贾兰三人各写了一首《中秋诗》,虽然作者遗漏了宝玉三人的诗,诗的内容我们无法知道了,但贾政有评价,贾政看了贾环的诗“亦觉罕异”。虽然贾政微讽宝玉、贾环,对二人写的诗不象贾兰那样“正统”而感到有些不满,但把二人的诗同唐代诗人温庭筠、曹唐的诗相比,可以看出贾环也是很有诗才的。贾赦也曾大力赞扬过贾环的诗,说“这诗据我看甚是有骨气”,又赏给贾环许多玩物。不管贾赦是何用意,但可以看出贾环的诗也是值得被肯定的。再如第七十八回,贾政命三个子孙作《词》。贾政评贾兰的诗是“稚子口角”;而当贾环写完后,众人道“更佳”,贾政也不无满意地说:“还不甚大错,终不恳切”。众人带些奉承地说:“这就罢了,三爷才大不多两岁,在未冠之时如此,用了功夫,再过几年,怕不是大阮小阮了”。贾政则还是替自己的儿子谦虚说:“过奖了,只是不肯读书过失”。
综上所述,我们看到曹雪芹并不是把贾环塑造成了令人可恨的恶少形象,而是塑造成了一个丑陋荒唐顽皮而又自轻自贱的无赖小儿罢了。正如张锦池先生说的那样:“贾环其人,虽然不教人喜欢,但与贾赦和贾敬相比,却还不那么令人讨厌”。(《红楼十二论》)实际上在《红楼梦》中曹雪芹还没有把贾府中的任何一个人写成大恶人,同样贾环也算不上是什么“恶人”。后四十回写贾环同贾芸、王仁合伙卖掉巧姐的恶事是不符合曹雪芹的原意的。从第五回中巧姐的判词和曲词可知巧姐是被“狠舅奸兄”所卖,而贾环既非“兄”又非“舅”,他确是巧姐的“叔”。可见卖巧姐的事贾环没有参与。如果曹雪芹写后四十回,不知贾环会有哪些行为,哪种下场,这里不敢妄测。但贾环确被后四十回的作者狠狠冤枉了一把。
贾政其人,我们所能看到的不外乎是他对贾宝玉,贾环二人的严酷和冷漠,他对儿子似乎没有任何的疼爱之情。在《红楼梦》中,大部分人看到的总是贾政对宝玉的种种嫌恶和厌弃,却少有人看到贾政对宝玉至少有怒其不争之意,对贾环而言,根本没有父爱,父亲贾政一点也不喜欢他,甚至连和他置气都省了,简直可以说是轻慢无视到了极点。“宝玉的种种行为虽令贾政头疼,但在贾政心中,两个儿子的形象是怎么样的呢,一个是‘神彩飘逸,秀色夺人’。一个是‘人物委琐,举止荒疏’。宝玉俊朗的外表能至少能使父亲少气几分,贾环的神情言行却实在是令贾政更加添堵。”
“小动唇舌手足耽耽”一回中, 贾环与贾政两父子终于算是面对面进行了一场对话,关于这场对话,一直以来都成为众评家批判贾环时最多举证的事例,也拿来作为贾环手段恶毒心地卑劣的明证。而这场风波为什么能掀起滔天巨浪,以至贾政喝令“今日再有人劝我,我把这冠带家私一应交于他与宝玉过去”,贾母要“收拾东西回金陵老家去”?这种种都因为对象是宝玉,除了宝玉,也不可能令贾政如此震怒。比如换了贾环,了不得教训一顿打两下,不会弄到举家不宁,为什么?因为“那宝玉就如活龙一般”。贾政心里即使不爱这个儿子,也终希望他能接下这世袭爵位,把贾家发扬光大,从来没有将目光放在贾环身上。
让我们深思的是这样一句话,“……贾环见了他父亲,唬的骨软筋酥,忙低头站住。”,可见贾环对贾政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深深的畏惧,如果是一对正常的父子他们的关系绝不会是这样。一般来说,只有在面对一个人心理压力极大的情况下才会吓成这样。贾政是贾环的父亲,面对自己的父亲却有如面对着洪水猛兽,可见平日在贾环心里,父亲无疑是在一个高高在上的,充满威严的,具有生杀予夺大权的位置。而自己则是时时担心着,生怕被父亲逮到错处,一旦行差踏错,而又正巧被父亲撞见,内心那中惶惶不安,又惊又怕就很自然的表现出来。贾政没给过贾环什么父爱,平时对儿子又多是训斥责骂,在他眼中,贾家子弟应该是谨言慎行,贾环胡乱的奔跑冲撞,无疑是不符合他心中对于贾家子弟的界定的,用他的话说,应该是“不成体统”。贾政在《红楼梦》中是不苟言笑的,对儿子也没有什么稍微中听点的评价,他的严肃令自己年幼的儿子的心灵蒙上阴影,除了怕还是怕,在这种不正常的关系笼罩下,亲情几乎是荡然无存。说起来好像不像是两父子的关系,倒像是水火不容的上下级关系。
而贾环在这一回中扮演的不光彩的角色,除却对宝玉得宠的愤恨的发泄以及想之外,大多原因在于他也希望能够借诋毁宝玉来提高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地位,虽然上面提到贾政没给过贾环什么父爱,甚至到了贾环视父亲如洪水猛兽的地步,但是贾环还很年幼,渴望父爱,希望父亲能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也是毫不奇怪。在贾环心里,如果没有宝玉的存在,所有人对他便都不同了,父亲贾政也更会如此。所以当他发现机会来了,“说到这里,便回头四顾一看。贾政知意,将眼一看众小厮,小厮们 明白,都往两边后面退去”,他就趁左右无人之机夸大金钏儿死的情景、诬告宝玉因奸不遂,逼死人命等等。为了达成某种目的不惜中伤别人,贾环这样做多少是与他母亲平日里举止言行对他的的影响分不开。赵姨娘在求贾政把彩霞给贾环做妾时,同样也是摒退丫鬟,大进谗言,说宝玉房里早已有人了,贾环房里也应该有个云云。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贾环平时在这种环境里耳濡目染,将赵姨娘的手段学了个十成十,遇到危险就套用。因为贾环的中伤,宝玉被打了个半死,贾府也闹了个人仰马翻,这并没有带给贾环任何好处,反倒更证明了宝玉在贾府的地位,这一点,想必是贾环进谗言时始料未及的。而贾政对于贾环的态度,也依旧如故,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善。
书中有段很微妙的描写,第七十五回“开夜宴异兆发悲音,赏中秋新词得佳谶”这一回里,贾政让宝玉贾环作应景诗,贾环的诗令贾政大为不悦,而独有一人夸赞贾环,那就是同样在贾府不得意的贾赦:“这首诗据我看甚是有骨气,……我爱他这诗,竟不失我们侯门的气概。”不仅赏赐了较宝玉贾兰多得多的玩物,甚至说:“以后就这么做去,方是我们的口气,将来这世袭的前程定跑不了你袭呢。”慌得贾政急忙劝住:“那里就论到后事了”。
贾政的一句“那里就论到后事了”无疑是表明了一件事:他从未将贾环看作是贾府未来的继承人,即使宝玉如何不如他的意,换言之,无论贾环再怎么出色,也不可能继承世袭爵位!事实明摆着,此时的贾环即使有上进之心,估计也被贾政如冷水般的话打击的完全泯灭了。
贾环在没有父爱的环境里,又受到来自贾府执事集团的打压,周围又都是如赵姨娘般自私卑鄙的人,他从小面对的都是人性中的丑恶,接触到的都是冷漠和虚伪。于是,他自发的反抗也不由的效仿赵姨娘的反抗模式——用卑鄙的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贾政对于自己的儿子,根本没有言传身教,告诉他们应该怎样做人,做什么样的人,只是一味的苛责。听到贾环的谗言,不加以正确的引导,让贾环明白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还未经证实就对宝玉采取大棒政策,使贾环尝到诬告的甜头,从而更加向着奸邪之路前行。所谓子不教,父之过,贾环之所以成为一个手段恶毒心地卑劣的人,贾政绝对难辞其咎。
贾环原本庶出,他的嫡母被称为所谓“姨娘”,是赋予被主子收入房内的丫环的称呼,也是封建上层社会腐朽的一种特殊表现。赵姨娘在贾府中名主而实奴,处于一种半主半奴的特殊社会地位上,所以,凤姐的几句话,倒能概括赵姨娘在贾府的地位,“糊涂油蒙了心,烂了舌头,不得好死的下作东西……也不想一想是奴儿,也配使两三个丫头!”
小说中,贾环第一次出场是在“王熙凤正言弹妒意,林黛玉俏语谑娇音”一回。贾环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回家本来承望着能得到母亲的安慰,不想赵姨娘听了贾环的遭遇,并不心疼安抚,却像泼妇一样骂儿子是“下流没脸的东西”,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把儿子当作自己争宠夺势的筹码,眼见儿子偏是一副不成才的样,赵姨娘还要随时替他收拾残局,更不见得能分出母爱来抚慰这不争气的儿子。她虽是贾环的亲生母亲,却心底狭隘,恶毒自私,更加身份低微,没有什么修养,自己尚且如同泼妇一般,哪里能教贾环什么好,就只会挑唆他闹事,贾环因闹事挨了打,赵姨娘又不能出面为他作主撑腰,最后倒霉的总是贾环。
作为母亲,赵姨娘对贾环的深刻影响也是不言而喻的,赵姨娘对宝玉和王熙凤是又嫉又恨,无时无刻都在想着用个什么法子陷害他二人,最好能把他俩弄死,好让自己唯一的儿子贾环成为贾府爵位的继承人,在魇魔法姊弟逢五鬼中,赵姨娘就用五百两银子请马道婆做法,想要彻底除去这两个眼中钉,她是这么说的:“你若果然法子灵验,把他两个绝了,明日这家私不怕不是我环儿的。”
在宝玉二人弥留之际,赵姨娘见到自己愿望即将达成,竟然得意忘形,对贾母说出了真心话:“老太太也不必过于悲痛。哥儿已是不中用了,不如把哥儿的衣服穿好,让他早些回去,也免些苦,只管舍不得他,这口气不断,他在那世里也受罪不安生。”
贾母马上喝道:“你愿他死了,有什么好处?你别做梦!他死了,我只和你们要命。”
贾母老于世故,她所代表的是整个封建制度的上层统治者,赵姨娘的心思哪里瞒的过她,她这样说,不仅仅是对赵姨娘的警告,甚至是最后通牒——就算宝玉真的死了,贾府的家业也不会落进你们这起奴才手中,你别做春秋大梦了。贾环在这点上受她影响最大。在魇魔法姊弟逢五鬼中说“贾环素日原恨宝玉,如今又见他和彩霞闹,心中越发按不下这口毒气。虽不敢明言,却每每暗中算计,只是不得下手,今见相离甚近,便要用热油烫瞎他的眼睛。”
他素日恨宝玉大部分都是受赵姨娘的影响,如今“这恨已经不是孩童间的小打小闹,文中,他不是要烫一烫宝玉就算了,而是存心要烫瞎他的眼睛。想贾环那时不过十一二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如果不是受到母亲的影响,无论如何也不会对自己的兄长产生这么歹毒的想法。”
还有上文提到过的贾环在贾政面前诬告宝玉因奸不遂,逼死人命。也无疑是受了赵姨娘的影响。赵姨娘从来是有事没事都要寻找机会中伤诋毁宝玉的,她的举动让贾环在耳濡目染中学会了如何不择手段去达到自己的目的。在贾环的种种行为的背后,不难看出效仿赵姨娘的痕迹。
其实遍读红楼,大家看到的赵姨娘是一个自私,浅薄又恶毒的女人,简直一无是处到了极点。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有不断对*者进行反抗,她才有可能真正成为*者,脱离卑微的地位带给她的那种痛苦与折磨,使她不必再低着头看着别人眼色做人。在魇魔法姊弟逢五鬼,大闹怡红院等中,我们看到的不仅仅是赵姨娘的刻毒卑鄙,我们更能看出她为了对权利的那种渴望。她完全没有给予过一双子女任何母爱,不能说她有什么野心,她的一切对于权利的欲望都只是因为在姨娘这个位置上,她受到了太多打压。赵姨娘没有受到过什么教育,她并不知道她应该如何改变自己的命运,只能直觉的通过不断的破坏,玩一些阴险的招数,表演一些拙劣的把戏,作出一些可笑的抗争。她注定是失败者,因为她不可能战胜整个封建制度。
而贾环就在赵姨娘身边看惯了她种种所作所为,母亲没有做一个好榜样,又没人给予妥善的引导,于是贾环从幼年时就已经向着奸邪卑劣的道路前行。有时候想想,贾环还不比探春,探春至少从小还被贾母带在身边教养,得享一些天伦之乐。和贾环比起来,贾宝玉何其幸运得到那么多人的关爱。于是,更加觉得贾环其人让人嗟叹。孩子何其无辜,却无端成为利益的牺牲品,成为封建伦理制度下的畸形儿。
按理说,探春也是赵姨娘所生,而且还是女孩,地位应该比贾环更不如,可事实情况却并非如此,在贾府中。探春以聪明干练脱颖而出,深得上下敬重,委以重用,得掌执事之大权。王夫人对她表面上淡淡的,心里却是和宝玉一样的,这种心理的矛盾,实际上也是对她出身与心志才干相矛盾的反映。探春何以能在贾府有如此重要的地位?上文提到过,探春自幼跟随贾母左右,加之天性聪敏,早就对贾府内部种种矛盾争斗知之甚深,她自命“才自精明志自高”,绝不甘心像母亲和弟弟一样在底层挣扎,她不仅清楚地认识到嫡庶有别这一点,而且力图改变这种状况。她竭力回避不得势的亲生母亲,努力亲近贾府嫡系的王氏姑侄和宝玉。在兴利除弊的同时,也提高了她的实际的社会地位和影响,成了乌鸦窝里的凤凰。宝玉丢玉, 探春试探贾环,贾环翻脸。
为了稳固她在贾府的地位,甚至不惜把母亲和兄弟作为打击的对象,这位三小姐的心意如此坚定决绝,干脆得让人脊背发寒。曹雪芹曾经借宝玉说出这样一件事。探春给宝玉做了双鞋,而且似乎花费很大工夫,以致贾政见到都不由斥责道:“何苦来!虚耗人力,作践绫罗,作这样的东西。”
赵姨娘气的抱怨的了不得:“正经兄弟,鞋搭拉袜搭拉的没人看的见,且作这些东西!”
想想赵姨娘的牢骚也是有的放矢的,贾环是探春的胞弟,正所谓“疏不间亲”嘛。我们来看探春的回答: ……探春听说,登时沉下脸来,道:“这话糊涂到什么田地!怎么我是该作鞋的人么?环儿难道没有分例的,没有人的?一般的衣裳是衣裳,鞋袜是鞋袜,丫头老婆一屋子,怎么抱怨这些话!给谁听呢!我不过是闲着没事儿,作一双半双,爱给那个哥哥弟弟,随我的心。谁敢管我不成!这也是白气。”
宝玉听了,点头笑道:“你不知道,他心里自然又有个想了。”
探春听说,益发动了气,将头一扭,说道:“连你也糊涂了!他那想头自然是有的,不过是那阴微鄙贱的见识。他只管这么想,我只管认得老爷,太太两个人,别人我一概不管。就是姊妹弟兄跟前,谁和我好,我就和谁好,什么偏的庶的,我也不知道。论理我不该说他,但忒昏愦的不像了!还有笑话呢:就是上回我给你那钱,替我带那顽的东西。过了两天,他见了我,也是说没钱使,怎么难,我也不理论。谁知后来丫头们出去了,他就抱怨起来,说我攒的钱为什么给你使,倒不给环儿使呢。我听见这话,又好笑又好气,我就出来往太太跟前了。”
一句“我只管认得老爷,太太两个人,别人我一概不管”,把母女姐弟间的情谊抹杀的干干净净。
本来趋吉避凶是人之常情,探春看破贾府中的厉害关系,选择一条进身之捷径,我们也无法指责她有什么错处。然而为求进阶不惜诋毁生母,说赵姨娘“昏聩的不像”,“不过是那阴微卑贱的见识”却实在令人齿冷,不知道这跟卖母求荣有什么区别。至于她说“姊妹弟兄跟前,谁和我好,我就和谁好,什么偏的庶的,我也不知道。”那更是睁着眼睛说白话,对于贾环和宝玉的态度,随便谁都能看出其中的天差地别,贾环难道不想和自己的亲姐姐探春多亲近?整个贾府,除却贾政和赵姨娘外,只有探春和他最亲,可在他受委屈之后,最常找的人却是迎春。为什么?大约因为只有在“二木头”迎春那儿,他才能体会到一点平等和尊重。而自己的亲姐姐,却怕的紧,所以在六十回“茉莉粉替去蔷薇硝”中,他才会脱口而出:“你不怕三姐姐,你敢去,我就伏你。”自己的亲姐姐,却视同洪水猛兽,这跟探春在其他人眼中可亲的形象大相径庭,因为探春从来没给过贾环一丝姐弟之情,所谓“谁跟我好,我就跟谁好”,不如改为“吾惟跟权好”。
不知道探春对贾环这个弟弟可曾有过一点感情,反正遍读红楼都找不到探春贾环有什么直接对话,这样一对亲姐弟,在贾府这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环境里,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她的冷漠无疑让贾环在贾府再次感到亲情的淡薄,母亲是这样,姐姐也是这样,为了追求权利,甚至连骨肉亲情都看的淡了,探春的无情很大程度上让贾环更了解权利的重要性,此时的他彻底明白了在封建大家庭中,得势与不得势,完全取决于你的身份地位和你手中掌握的权利。而姐弟二人在贾府中地位的云泥之别,都要归结于他们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探春彻底投入贾府执事集团的怀抱,获得了尊荣的地位。而贾环,却始终做着徒劳的反抗,以敌视的态度对待执事集团,不仅不能改善自身所处的环境,反而更引起执事集团的厌恶和加倍的排挤。贾环对执事集团的反抗态度,很大程度上也是对于权利的抗争,简单来说是一种报复行为,是权利改变了人心,使贾环失去了亲情的温暖,即使他的抗争微不足道,也使他失去亲情的心灵得到一丝慰藉。
提到贾环,不得不说的一个女子就是彩霞,亦作彩云。彩霞是王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为人能干,对贾环也可谓是痴情一片。但这场环云恋却没有一个好的结局,最终贾环还是负了彩霞。
第二十五回发生了贾环推蜡泼宝玉的事情。众评家皆以为这是贾环恶劣行为的表现,却无人提宝玉挑逗彩霞之事。贾环与彩霞的事在贾府应该是公开的秘密。曹雪芹巧妙的通过金钏儿之口透漏出贾府众人皆知他俩关系非同一般,宝玉不可能对此毫不知情,就在这种情况下,宝玉仍百般挑逗彩霞,也难怪贾环嫉火中烧,想烫瞎宝玉的眼睛。在爱情中人们往往都会失去理智,确实也很正常。这也算的上是一种自我保护意识。而贾环本身在面对宝玉时有带有一种强烈的自卑感,他想让宝玉毁容,有一部分应该是自卑感在作祟。
在第六十回“茉莉粉替去蔷薇硝”中,贾环向宝玉要龄官送给芳官的蔷薇硝,芳官却把掉了包的茉莉粉给了贾环,贾环得了硝,兴兴头头要送给彩云。贾环的这份心与宝玉得了好东西要留着给黛玉是很像的,此时贾环对彩云的爱应该也是真诚的。毕竟从他懂事以来,彩云是唯一一个真正对他好关心他爱护他的人,即便是贾环再卑鄙,他总还是一个孩子,总是渴望得到别人的关爱的。当得知芳官偷梁换竹时,他也没有生气,反说“这也是好的,总比外头买的强”。
这番话,颇具度量。此时的贾环确实成熟了不少。恋爱中的人都会冒些傻气,心态显得宽容平和。他不介意芳官的公然欺侮,因为在他身边已经有个彩云——一个真正爱他的人。他只想沉浸在与彩云的脉脉温情之中。由此看来,彩云对贾环的影响之大,绝对无人能及。贾环从小就生活在尔虞我诈,虚伪和仇恨的环境中,他的心比一直生活在爱中的人更加敏感。有这样一个人能给予他真诚和关爱,他的心灵也因此得到洗礼,变的不那么尖锐,逐渐平和宁静起来。他不想再惹事,宁愿被赵姨娘责骂他没用,也只是自己躲出去不理睬罢了。
环、云之间好景不长,玫瑰露事发。彩云起先不肯应,直到平儿旁敲侧击,羞愧难当,便应承的确是自己拿了些给贾环,什么责罚她也一概都领了。宝玉钦佩她的敢做敢当,便替她应了。这边贾环却起了疑心,将彩云凡私赠之物都拿了出来,照着彩云的脸摔了去,说:“这两面三刀的东西!我不稀罕。你不和宝玉好,他如何肯替你应。你既有担当给了我,原该不与一个人知道。如今你既然告诉他,如今我再要这个,也没趣儿。”贾环知道自己平安无事并不开心,甚至把所有彩云给的东西都扔还给了她。因为贾环恨彩云叫宝玉替她应了玫瑰露一事。在他心里,彩云和宝玉一定有暧昧关系,否则平白无故为什么宝玉要帮彩云应下来。这一则说明贾环敏感多疑,他一直在虚伪和谎言中长大,对周围人根本谈不上信任二字,甚至连彩云也不例外。二来也说明凡是事关宝玉,贾环就难以遏制自己的自卑感,他不相信有宝玉的存在彩云会只爱他一个。这和贾环身处的环境有关,人人都宠爱宝玉,没几个人能看的起他。唯一对他好的彩云,偏偏宝玉又几次三番的招惹。他对彩云的感情是真诚的,所以更加无法忍受彩云跟他好的同时也跟宝玉好。所以一听到彩云说宝玉应了玫瑰露的事就有这么激烈的反应,甚至立时要与彩云分崩。这大概是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吧。
很多评论家认为,贾环对彩云根本不是真心,或者说,在他心里根本没有将彩云视为平等的人,认为二人身份悬殊,证据是贾环曾说过彩云也只是个丫头,去了,将来自然还有。但贾环身边唯一对他好的人从头至终只有彩云一人,没有哪个人会漠视真心对待自己的人,尤其是对于贾环这样从至亲那儿都没得到过真情的人来说,彩云的情像沙漠里的绿洲,滋润着贾环的心田,然而这种爱里容不下一丝不纯,当贾环感到威胁时,他马上就用绝情来自我防备。宁愿和彩云断了一切关系,也绝不允许一丝一毫的背叛。环云间这段短暂的爱,是可一而不可再的。贾环在玫瑰露事件之后,应该说就完全放弃了对真挚感情的追求,无论亲情还是爱情。他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在顺应封建礼教规范的同时,也渐渐抛弃了自我人性中的本真。
其实贾环是《红楼梦》中的一个弱势人物形象,他身为主子,却从未受到过他人的尊敬和应有的关怀。其父贾政,为人古板严苛,他的严肃令自己年幼的儿子的心灵蒙上阴影,他从未给过贾环一分父爱,也没有对贾环错误的行为加以正确的引导,从而使贾环更加向着奸邪之路前行。其母赵姨娘,贾环打小与其相依为命,深受其影响。可惜她没给儿子树立过任何正面的榜样,贾环从她身上只学会用不择手段去争取自己所想要的。探春是贾环的胞姐,却为了追求权利投向执事集团的怀抱,使贾环再次感到亲情的淡漠,他对执事集团的反抗,也带着一丝报复的快感。在贾环贫瘠如沙漠般的生命中,彩云的爱是唯一的绿洲,它也使贾环的性格发生过短暂的转变,虽然这份爱持续的时间不久,可与贾环周围淡漠的亲情比起来,这份爱显得越发弥足珍贵。可见,贾环的性格的发展变化是与他所处的生存环境密不可分的,他是值得我们同情的。
贾环性格可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的这种特殊性格除了自身因素之外,与其特殊的成长环境也是密不可分的。他的父母没有给过他正常成长所必须的父爱和母爱:父亲贾政的严苛压制使孩子的天性受到打压,不能健康发展,在行为出现偏差时又不曾及时予以纠正;母亲赵姨娘自私狭隘,不良的言行带给孩子恶劣的影响,使他的人性扭曲,性格畸形发展。他的胞姐探春为了向上爬,不念丝毫亲情,甚至不惜把生母和兄弟作为打击的对象。亲人们的冷漠使贾环无数次感到亲情的淡薄。他人性中的种种劣根性更像得到土壤的幼苗,越加蓬勃生长。他在爱情中寻求温暖,此时彩云给了他真挚的爱。在贾环的一生中,受到的都是冷漠打击,别人轻侮的眼神,暗地里纷纷的议论,这些都像一只看不见的手,使心性本来就偏离正常轨道的贾环又被推向了更深的深渊。而彩云像沙漠中的绿洲,滋润了贾环干渴的心田,虽然好景不长,但贾环也因此而改变过自己的性格。随着这段爱情的消逝,贾环对于感情是完全绝望了的,无论亲情还是爱情,他都一概不报希望,以绝情处之,在贾府衰败之后,贾环终于走上当强盗之路。
鲁迅先生说《红楼梦》:“单是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而在我眼中,看到的贾环,他是一个被侮辱和被损害的,他是被封建礼教吞噬的,他是值得同情和怜悯的,他是得不到救赎的孩子。
“环”字如果去一横就是“坏”字,是不是贾环就成了坏的代表呢?当然这个不是说他能代表贾府上上下下所有的“坏”,而是表示了一个单独人的阴暗的一面。和宝玉相比一个“神彩飘逸,秀色夺人”,一个“人物委琐,举止荒疏”,同样是一个上层家庭里,这样的差距当然其一,和小说里人物的背景有关;其二,和小说里旁人的眼光有关;其三就是作者用文学的方式为了凸现出宝玉而故意有这样的差异存在。其实要和贾环相比的不是宝玉,而是探春。
就象凤姐说的一个母亲怎么就有了两个不一样的子女(大意。网上竟然引不到原文,见笑了)那么从姊弟两个的性格和品性来看,我觉得才是真的比较。探春性格里主要的自强,贾环一点都没有学到。从他想报复所体现的嫉妒,从他和丫鬟相争所体现的小气,从他看不起秋霞所体现的自命清高,都一点一点的刻画他的“委琐”。而探春却按着他的相反方向发展着:她有志气,不服输,倔强但又不失身份,聪慧等等,先不说她对赵姨娘的态度,单单就个人的素质方面,贾环和探春就不可比的。人无完人,贾环应该有点“坏”的特性,但也应该有一点大富人家的气派吧,人小体现不出?那也应该和贾兰学学乖就行!
按道理来讲,男子是不会论计庶不庶,不过全家对宝玉的爱的确冷落了贾环,但“他好不好,到底是主子,自有人管他”出自凤姐的口,那其他人还怎么样看呢?所以我觉得贾环的存在不是说是自然的,而是替代了什么东西,比如宝玉的“坏”。
如果宝玉孕育了作者所有的爱和希望,那么我觉得贾环就蕴涵着这个“宝玉”所有的劣迹思想。一个人分成了两半,就像动画片里,当一个人物心里产生矛盾的时候就会有一个天使和一个恶魔在两边吵架。那么可否说宝玉就是这个“天使”,而贾环就是这个“恶魔”?不是代表了单独的一个厌恶,而是代表他??包括作者和小说里的人物??所有的罪恶感。可以说贾环是作者成长中的一个毒瘤,去不掉的,没了它又不是一个完整的人物,所以就从宝玉那里独立出这个“坏”的人物来陪衬主角。这样才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