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曾书卷笔墨煮酒烹茶,却终究柴米油盐酸甜苦辣。
——题记
舞台上。三,二,一,开始。
深吸一口气,伴着吐出的气流,我的肩膀缓缓垂下。放轻松,不要紧张。熟悉的音乐由弱到强逐渐响起,这已经排练过十三遍的舞蹈,现在跳起,仍有些紧张。怎么回事?努力逼出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跟着流动的丝竹声拂动柔滑的衣袖,缓缓回眸,凤眼一睁,自己想想都是说不尽的娇羞柔情。开始了。
聚光灯使劲聚在一处,射在我明媚的眼睛里,几乎睁不开,自然看不清台下观众是否惊异于自己此时的艳丽,或是妩媚。
随着舞蹈的进行与我的胡思乱想,转瞬就到了一个我最没有把握的技巧了。刚刚在台下准备的时候这个动作都没怎么做好,现在怎么办?这可是我的第一次独舞,而且这可是一个国际性的打比赛,不可能,也不能出洋相。怎么办。要不不做?不行,这个舞蹈编排非常连贯,去掉这个技巧真的会减分不少;尽力做?刚刚放松的状态都做不出来,何况现在?
我的脑子努力用最大的速率思考着两种方案的得失,终于,在这个技巧来临之前,我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两手一展,水袖立即横起飞舞到空中,串联一个古典舞的动作,挺好的,我感觉很舒服,也很连贯。这就是我的决定,我于是终于在最后关头选择了放弃做这个技巧,就这么自我感觉良好地下了台,头也没有回。
结果自然是不好的,从我*时舞蹈老师看我的眼神就能够知道,我这个小伎俩完成得很烂,很拙劣。可那时的我并没有太在意我的小小改动,还振振有词地告诉老师,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自己觉得很舒服,技巧也不会错。而且而且,老师你知道吗?当时我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刚好有一束光照在我身上,一定很好看的对不对?小小的我丝毫不理会老师逐渐铁青却又无可奈何的脸。
很久之后,我在想,那时候我要是回头,会不会失望于身后徒留下的一徙阳光?我不知道,我也不会有机会知道了。这个经历只有一次。
总之那天回去的路上,老师跟我说了很多,说她以前的舞蹈经历。她的故事很普通,也很老套。她是从农村出来的,靠自己的拼搏在这个飞速发展的城市占据一席之地,成了一个舞蹈学校的舞蹈老师。她说起这段经历的时候,浅浅淡淡两三句,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可从她远望的、没有焦距的眼神里,我看出了她的过往,并不轻松。
听了她以前学舞蹈时候的经历,我却没有在关注她接下来的话语,而是回想着自己自四岁跳舞以来的种种“大事”。
第一次进入舞蹈房,敬畏,害怕。被老师掰韧带疼到放声大哭,却无一人安慰,只有悄悄抹去眼泪。
第二次练功,仍然是竖叉,畏惧的我瞥眼观察着正在被老师“摧残”的一个女生,却惊异地看到了她的腿悄悄打弯。霎时,她脸上痛苦的表情就少了几分色彩,也没那么可怖了。哦,原来那样,自己就会舒服一些,我知道了。那时,我才四岁,尚且不知道人世间更疯狂的那些欺瞒狡诈,却已经学会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偷奸耍滑。
一次教技巧,老师让每个同学先做五十个蹲起,活动活动筋骨,以免一会儿受伤。我确实是很努力地做了四十个,却真的没力气了。于是悄悄看着老师没注意,随便懒散站起又蹲下,算是完成了任务。其他同学是否如我一样,未做完便诈称自己已经完成,还是真的老老实实做够了五十个。反正等同伴们都做完后,老师问大家感觉如何,她们都大叫着自己的大腿酸痛,苦不堪言,我嘴上跟她们一起说着,甚至面上表情比她们还要夸张,可我心底里却是虚的。不管怎么说,自己是舒服了,免得遭她们那些罪,不值。于是我这么安慰着自己,心安理得得进行了以后一次又一次的所谓让自己舒服的举动,却不再如第一次那样面红耳赤,心惊胆战了。果然,犯罪次数多了,是会有超越普通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的。
一个急刹车把我甩回现实的狂潮,却发现老师已经把我送到家门口了。临下车前,老师没说什么过多责备我的话,只是轻轻叹一句,你好好想想吧,便开车离开了。是吗?我的舞蹈学习是真的太过舒服了吗?还是只是因为我想让自己过得舒服。我不知道。
甩甩头,努力挣脱回忆的潮水。其实以前每一次记忆汹涌而来,最终都会无功而返,我实在不必担心。五月高远湛蓝的天空变成了巨大的幕布,放着名为过去的默片,呐喊声变成了嘶嘶拉拉的渺远噪音。
可我错了。回到家里,母亲阴沉的脸色与外面漏进来的阳光形成鲜明对照,霎时扑灭我所有刚刚侥幸的思想。应该是为了我的成绩,我想。毕竟初三了,按照我这目前稳定下来的成绩看,只能上个重点高中的较差的高中,考个艺体或许还有点机会上好高中。
我已经准备好听她即将发表的冗长演说了,无非是那些什么“初升高很关键啊”,“考个好高中就能有很大的几率进入好大学啊”之类的陈词滥调,就好像我上了好高中好大学我的一声就飞黄腾达了一样。现在我的成绩已经稳定了,就年级二十名左右不会再怎么变了,再说了,还有一个多月就中考了,我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有什么飞跃了。
这么想着,心里就好受些,就为自己的懒惰与私心找了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不错,我的确对这些让自己舒服的话很受用。
我都想好对策了,妈妈居然没有开口,只是示意我跟着她走进她的卧室,心下疑惑也只得照做。我看着她从衣柜最下层的小箱子的最底层小心地抽出一个小盒子,她用手轻抚着外壳,犹豫了一下,忽又坚定地打开盒子,拿出一个完完整整却泛黄卷边的笔记本。她示意我打开看看,我于是站起来走到椅子上,翻开那个笔记本,却恍若走进了哆啦A梦的时光机。
里面是母亲的作文,准确地说,应该是她的文章。一篇篇翻过,伴着她的声音,我十四年来第一次走进母亲的年轻岁月。
她告诉我,那是她初中时候的作文本,也常常写些随笔小说之类的,一次被语文老师看见了,觉得她很有灵气,就投了一篇她的稿子去报社,没想到真的发表了,还寄来了十二块钱的稿费。母亲那时候家境并不富裕,十二块钱对她来说已经是非常丰厚的大礼。母亲在此鼓励下写作的激情高涨,一连写了好些文章,一并寄去报社,可这几次,却如丢向大海的石子,再无音讯。
起初母亲也很执着,半个月总是要去看看有没有自己的信的,可后来,外公委婉地表达了自己家中负担不起母亲如此勤地去邮局的费用,母亲便再不去了。直到母亲以后出来工作,也再没写过文章了。
我看着母亲眼底涌动的潮水,轻轻问道,为什么现在不写了?她眼神一秒钟恍惚,却又马上苏醒,揉揉我的头发笑着说,傻孩子,现在我又要照顾你和你爸,又要操持家务,就已经很累了,谁不想过得舒服点呢?与其费脑子去写文章,不如扫地拖地来得有效果。又复轻轻喃几句,热爱是什么,不是可以拿出一切去换的吗。如果热爱一样美好的东西,没有触犯别人的利害,我却要拿其他的东西去换,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可一瞬间,她又坚定地望着我的眼睛,用手按住我的肩膀,用尽全身力气对我说,不要像我这样,真的,不可以。你要活得认真,要活得出彩。即便这样会很累,但至少好过你舒舒服服好死赖活过一生。
是吗?妈妈用自己保守的前半生给了我如此的忠告,我呢?我认为这正确吗?究竟是偷偷懒庸碌过这草率一生,还是真的豁出去,搏它个你死我活。我曾以为母亲是挡着我成长道路的障碍和心魔,却从来不知道,她也是我十几年人生中千里迢迢绵延不断的一方阳光。
锐利的光射入水面,水底升腾起温暖,暗流潜动,水底的人抬头看到的是摇曳恍惚的一片云彩,不会追究太阳究竟有多热。
可是我不是待在水底的人,我和很多失意的女孩子一样,是挣扎着浮上水面看太阳的人,是仰起头不知死活的人。
因为仰视,太阳才如此耀眼。耀眼到被刺盲仍不自知。
被舒适灼伤的青春,也值得骄傲吗?
一个月后,我看着自己的中考成绩,带着一点故意的镇定与放肆,大胆地念出了我的分数。还好没有辜负。我最终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只是这次不再像上次那样,为了舒适而放弃拼搏。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放弃了自己擅长的艺体考试以及指标到校的名额而参加了中考,最后的成绩让我感谢自己的决定。
原来跳出自己的舒适圈之后成功的感觉,是这么容易让人上瘾!
在高中,我顶着学习的压力加入了学生组织,努力策划每一个新颖的活动;加入了模联,在一次又一次的熬夜写文案工作与丢脸中获得社长的夸奖与社员的羡慕,可我知道,这一切是怎么来的。
一直躺在舒适圈中的自己一定不会有任何突破,而努力跳出保守,跳出这个既定的让自己充满懒惰与接口的圈子,就一定能接触到崭新的自己!
也许00后遭遇过太多的质疑,他们自私,叛逆,不知艰辛。但少年终究是少年,他们心里其实有着好大的孤单与迷惑,但他们的固执与偏见会为了单纯的美好做出改变,永不绝望,永存想象,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永远不惧挑战,永远拼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