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外公已许久不见,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
今年冬天,得知外公生病住院了。我的心头为之一怔。什么?平日如此健康的外公,怎么会生病呢?我不禁簌簌流下眼泪。
上月,我和妈妈急急奔赴朝阳,看见满院的狼藉和冷清的屋子,屋子里本有外公那如孩童般的笑声和穿梭的身影,而现在却再也听不见外公的笑声,换来的是外婆一声又一声的叹息声。家里安静的可怕,桌上放着倪秧姐姐为外婆写的注意事项。
我不禁回忆起外公平日的背影。
记忆中,外公个儿并不高,身子骨却很硬朗。儿时,我最喜欢外公抱我,可现在,外公早已抱不动我,我也再不能向他撒娇,要求外公抱起我了。
小时候,去朝阳,那儿狗很多,而我恰恰和别的小朋友相反,不喜欢狗狗,甚至有些害怕,以至于听见狗叫声,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那时候,外公总会在我们来到之前,提前半个小时,赶跑那些狗,站在那片开满荷花的稻田边等待我们的到来。车子一驶进那片地,远远就看见外公冲着我们招手。车一停,外公就热情地跑过来,拉开车门,笑吟吟地迎接我们。他在前面开道、赶狗,我坐在爸爸头上,骑着“马朗朗”被爸爸驮着进了外公家。
进入餐厅,总能看见外公为我准备的“老爷椅”和外婆精心烹饪的一大桌子菜肴。每次去朝阳,让他们少烧点菜时,他们总是说:“不行,难得来一趟,怎么能亏待了你们?”说罢,还不停地给我们夹菜,将好吃的都放在我们面前。饭后,我总喜欢去外公家楼上拿来米尺和缝纫工具帮他们量尺寸、“做衣服”,和他们玩过家家的游戏。外公外婆总是那么的配合我,让我帮他们量了又量,丝毫不会埋怨我烦,还使劲的夸我乖。
每次回家,外公外婆总会让我们带些鸡蛋和其他的农产品回来,我从小到大没去菜场买过一次蛋,都是外公家供应的,因为外公说:“小孩子要吃土生的鸡蛋才有营养。”所以我就给他们取了个雅号:“蛋公、蛋婆”,尽管那些东西很朴实,却满含着爱与深情。外公外婆还常常打来电话问我们的鸡蛋吃得怎样,总是一再叮瞩我一定要多吃蛋才会聪明。一听说蛋吃完了,第二天立马就送来了。
外公常常一个人提着一筐沉甸甸的鸡蛋来宁波,打开那个袋子,里面的鸡蛋个个都很好,从没有破损的蛋壳。可以想象,外公在公交车上该有多么爱护那些鸡蛋啊!每次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那有些微驼的背影,心里酸酸的,泪水又一次划破我的眼眶。
我也常常打去电话,外公总在电话那头说:圆圆,我们都挺好的,别惦记我们了。好好学习,以后象倪秧姐姐那样考上浙大啊!“挂下电话时,我总能闻到外公那股熟悉的味道,那股淡淡的青草味。
妈妈让外公外婆经常上宁波来走走,看看,可他们总是找一些借口不上来,我知道那是他们不想让妈妈操心,不想让妈妈为他们多花钱。
外公这辈子没享过什么福,但却在80岁时住进了那个消毒水弥漫的病房,外公那本应该享乐的年龄,却没能享受晚年的那份安详,吃尽了苦头。看着外公那布满了岁月沧桑的眼睛,我想:外公在年轻时肯定工作很忙碌、很辛苦。为了让家人幸福的生活,操劳着生计,四处奔波。现在我最不忍看他的眼睛,因为那双眼睛太无助、太迷茫。好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妈妈而流露的焦虑和无奈。
住院那段日子,医生为了增强外公的心肺功能,让他能以良好的体力对付庞大的手术。让他爬楼梯,医生只让他每天爬4-5楼,而外公硬是每天天没亮就从住的11楼走到1楼,再从1楼走到11楼,这样来回几次,连我们健康的年轻人都难以完成的动作,外公却凭着他坚韧的毅力做到了!我打心里敬佩他!连医生也连声说:“真是厉害!没见过这么硬朗的老人”
手术那天,外公明明知道这个手术的风险非常的大,连舅舅都不敢签字,外公却坚持要做。手术做了将近7个小时,医生说外公很坚强,没过多久就醒过来了,勇敢的挺过了这一关,他那强烈的求生意识和顽强的精神让我们为此欢呼!足足10厘米长的前后两道疤痕,在麻药醒后开始剧烈的疼痛,可是外公硬是咬咬牙不吭一声。我们平时连手指划开一个小口子都会闹上好久,那种难以想象的痛,外公却楞是忍住了!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可外公的脸上却是微笑着的,因为他又看到了他所爱的人。他说:“能活着,这些痛能熬的。”
在医院住了好几个月,经历了手术、禁食、插管,受尽了折腾,本以为外公会慢慢好起来了。可没想到就在前几天,外公又出现无力且拉黑便的症状,听妈妈说那是因为外公就医太晚了,以至于病情无法控制,扩散了,在胃里又长出了一个鸡蛋大的异物。我们瞒着不敢将实情告诉他,因为现实实在太残酷,怕他知道了之后真的会崩溃!看着妈妈从医院回来悄悄地落泪,我知道外公的病一定不轻。虽然放疗会很痛苦,但外公还是选择了治疗,因为他真的很想再多看看这美丽的世界,那里有着他所惦记的人,还有他未完成的好多心愿。
尽管这几月不见外公,外公却一直惦记着我,电话打过去总能听见他对妈妈说:“圆圆还好吗?爸爸没事的,放心!”听到这里,在泪眼朦胧中,眼前又浮现出外公那瘦弱的背影。哎!我不知何时能再与他相见!不知何时能再听到他的笑声!我祈祷着,外公的病快快好起来!到那时,我一定要带他去吃他爱吃的东西,带他去走他没去过的地方!我会和外公一起期待奇迹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