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试湘灵鼓瑟
钱起
善鼓云和瑟，常闻帝子灵。
冯夷空自舞，楚客不堪听。
苦调凄金石，清音入杳冥。
苍梧来怨慕，白芷动芳馨。
流水传湘浦，悲风过洞庭。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诗人小传】
钱起（720—782），字仲文，唐玄宗天宝十年（751年）进士，活跃在唐代宗大历年间，是“大历十才子”之一。钱氏一门多出才子，钱起的儿子钱徽也擅长作诗，草书大师怀素则是钱起的外甥。钱起和郎士元齐名，并且有趣的是，他们都是以应酬诗备受时人的称赞。然而在今天看来，应酬的套话太多却成了钱起诗歌最大的毛病。钱起做官做到尚书考功郎中，所以世称钱考功，文集叫做《钱考功集》，《省试湘灵鼓瑟》是他最出色的诗作。
【注讲】
①省试：唐代士子在科举及第之后还 要参加吏部考试，合格之后才能授官，吏部考试称作省试。“湘灵鼓瑟”是省试时的试题，语出《楚辞·远游》“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考生要根据这个题目写一首六韵的五言诗。这样的诗叫做试帖诗，钱起这首被誉为历代试帖诗的典范。
②云和：山名，古取此山所产之材以制作琴瑟，后来成为琴、瑟、琵琶等弦乐器的代称。常闻帝子灵：语出《楚辞·九歌》“帝子降兮北渚”，帝子一般认为是舜的妻子娥皇、女英。当舜于南巡途中死于苍梧后，娥皇、女英在湘江岸上哭泣，泪水打湿了竹子，竹子上从此留有斑痕，故此人称湘妃竹。娥皇、女英在悲恸之下投湘水而死，化为湘水女神，是为湘灵。
③冯夷空自舞：语出《楚辞·远游》“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楚客：行经楚地之人。
④苦调凄金石：凄苦的旋律使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为之感动。杳冥：辽远的天际。
⑤苍梧：传说舜帝南巡途中死于苍梧。怨慕：泛指因不得相见而思慕。白芷：一种香草，《楚辞·招魂》有“菉苹齐叶兮白芷生”，这里暗用“招魂”之意。
⑥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旧唐书》记载钱起曾在一个旅途中的夜 晚独自吟诗，忽然听到窗外也有人吟诗，出门看时却人迹杳然，只记得那人的吟诵中有两句是“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当钱起参加省试时，试题恰好是“湘灵鼓瑟”，于是他将这两句用在了全诗结尾。
【名句】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朱光潜曾说这一联写出了中国诗歌里罕有的静穆境界，就连屈原、阮籍、李白、杜甫都不曾达到。按朱先生举的例子来想，那几位诗歌巨擘的作品在情绪上实在大起大落了一些，喜则狂喜（如杜甫“漫卷诗书喜欲狂”），怒则暴怒（如李白“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距离儒家“温柔敦厚”的诗教理论尚且有些距离，和“静穆”之境就更加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