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姥姥：
您还好么？
时间的长河奔流得真快呀，十一年的光阴已在弹指间悄然远去，我上一次回老家也是在六七年前了。然而在时光深处，我总会看见那个小院，虽被斜织的风雨模糊了细节，却仍萦绕着风雨带不走的，我们的时光。
记忆中的小院平铺着一块块方正的菜畦，各式菜蔬在交错的小径间兀自翠绿，就连北方特有的沙尘也掩不住它们的鲜亮。院顶的天空辽阔高远，拥有县城里最澄净的湛蓝。您坐在小板凳上静静地择菜，细心地缝补衣物，认真地打点生活。我则在田间嬉闹，听泥土歌唱，寻觅风儿的家乡。日子就这样放慢脚步，悠然地流连在小院的时光里。
您记得吗，每当夜幕笼罩大地，当昏黄的灯光点亮黑暗，屋里总会多出一些不请自来的暗影，它们伏在墙上，妖娆地曼舞。胆小的我一直惧怕阴影，于是您温和地搂住我，让我依偎在您瘦小的膝头，轻抚我的发辫，并不多言。我忘不了您的眼睛，那双曾经黑亮、而后被岁月迷离的眸子，浅淡的雾霭中氤氲着温柔，闪耀着深沉的、一种我读不懂的情愫。在您温暖的怀里，我心中的不安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踏实的安全感，似清风流水，令我忘却了自己，只依稀记得您的存在。
“宝贝，来，瞧这个。”待我平静下来，您轻轻放下我，腾出双手，在摇曳的灯光下灵巧地摆出各种造型。交扣两只大拇指，剩下的手指轻快地拍动，一只活泼的小雀便飞上了泛黄的墙壁。或是微张拇指，依次搭好四指，高高地伸长手臂，屋里就有了天鹅戏水的倒影。可惜我的胳膊太短，摆出的不是高贵的天鹅，倒像是倔强的小鸭子。您总是微微一笑：“别急呀，宝贝，等你长大了，姥姥还教你别的手影哦。”您额角的皱纹一圈圈荡漾开来，眉眼间盈满笑意，同我拉了勾。等我长大了……我开始幻想着长大，急切地期盼着未来。
随之而来的是个特别寒冷的冬天。电话铃音尖锐地响起，在几句急促的低语后又被匆匆扔到一边，脸色苍白的父母急忙赶回了老家。幼小的我不明白什么是悲伤什么是死亡，只记得那是一个黑色的年。直到某一天，清明的小雨淅淅沥沥，朦胧了时光，拉长了思念。长大些的我发觉了您的离去，蓦然意识到您再也不会抱着我教我手影，而我再也不能听见您的话语，不能一连声地唤着“姥姥”……温润的液体从脸颊簌簌滑落，我颓然蹲下。
我也知道，这是一封您永远收不到的信，因为没有哪一张邮票轻盈得能够穿越十一年的岁月，也没有哪一张信纸宽大得可以写下我们所有的时光。
然而，一遍又一遍地，我在信纸上固执地写下：亲爱的姥姥，愿您安好。我想您了。
爱您的外孙女
2015年4月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