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看毛姆的书,又忍不住要来讲同一个故事了。
我和毛姆一样,对于那种有勇气摆脱生活的泥沼,毅然追寻精神*的人,有一种天然的“景慕”,这是自从我知道有这类人存在就没有改变过的事 实;而另一个事实是,我也只能如他,是个尘世中人,毛姆甚或还能通过幻想并撰写这样的人物和他们的故事来得到安慰,芸芸众生如我却只能从他写的这些故事中 得到安慰。我们可能都无时无刻不在思索着一样的问题,但却从没有如那位画家(原谅我记不得太长的人名)和拉里一样的探险精神,愿意真正尝试远离物质文明, 世俗目光,和生理欲|望等等,专一地探究人生的本原和带给我们痛苦的深义,也许那种表达的情感也十分之强烈,那种缠绕我们思考的痛苦也甚为恼人,但还是远远 不足够润色我们贫乏的文字,丰富我们浅薄的阅历,更重要的是我们的意志是何其薄弱,薄弱到连尝试改变的勇气都没有。当然我有时候也觉得,那并不是一种害怕 改变的勇气,而是害怕改变带来失败的懦弱,毕竟你怀揣的这些问题,历史上没有什么人探寻成功,而你,一个没有什么惊世才华的人,凭什么无畏呢?
“当你决定离开常轨行事时,这是一种赌|博。许多人被点了名,但是,当选的寥寥无几。”
大多数人都不能,即使那些欣赏原作的翻译大家(姑且这样假设)也远远不能,我很喜欢《月亮和六便士》的翻译,外文作品里难得流畅的文笔,感觉 得到译者的功底不俗,《刀锋》的层次就差了一些,这从译者序里不难看出,中国的文学评论者有一个让我头疼的毛病,喜欢把故事的意义简单归结为表现某个时代 的风貌,所有人物都是为这个中心服务,我很遗憾他们看不到毛姆在书中作的自我探寻式的追问,他通过自己视角的“俗”和主人公视角的“怪”的对比,其实是在 讲他只是在思考某些问题的阶段,而他的主人公们却已经到了放开思考,亲身实践追求的那一步,这对任何一个通点艺术天性的人来说,都是甚为羡慕的状态:
“美是一种美妙、奇异的东西,艺术家只有通过灵魂的痛苦折磨才能从宇宙的混沌中塑造出来。在美被创造出以后,它也不是为了叫每个人都能认出来的。要想认识它,一个人必须重复艺术家经历过的一番冒险。”
我有一点不想为月亮和六便士赋予语义解释,因为我觉得无论怎样的词都表达不了那种对比,它不仅仅是现实和理想,亦或物质与精神,或是我自己归 结的*与爱,每次看到那样的评论我就开始皱眉头,为了表达的方便,我决定还是继续用月亮和六便士好了。画家的月亮是什么,到最后都没有说出来,毛姆还是 给结局作了一定的美化,当然这种美化是带有自我批判意义的,画家将他的惊世壁画完成后,知道死亡临近,用一双已瞎的眼睛冥视良久,深感满足,要求自己的女 人在他死后一把火烧光。烧光自己的绝作啊,他明明知道这会是流芳后世的经典,但对他来说,表达完了就已经足够,他是没有带一点一滴的功利心在创作的,毛姆 在写这一段的时候,大概被自己塑造的浪漫主义情景给深深感动了吧,但另一方面,他也是在作自我批判,他自己的写作的目的是:“每个人都喜爱权力。如果你能 打动人们的灵魂,或者叫他们凄怆哀悯,或者叫他们惊惧恐慌,这不也是一种奇妙的行使权力的方法吗?”如果说他知道自己写的东西不会被人看到,那还有任何写 作的动力吗?这或许已经不算是很功利的想法,但毛姆还是深深感到自己不如画家那般,可以做到纯粹地表达。读后感:
毛姆写作的方式是很特别的,他喜欢把自己放在故事中,以现实里自己的身份----作家,合理化故事的进程,一边作为一个旁述者客观地描述,他 不只一次在向读者解释这个情节的客观来源,说明自己在哪里加了想象,让你觉得小说像真的一样;另一边他又作为现实价值观的代言人,不断向主人公的价值观提 出质问,似乎是代读者发问一样。但最终你可以看到,他只是借着故事的壳,说自己心里的两种声音。无论是画家还是拉里,他都未必认同他们对世俗人情的冷漠, 但一边他也为他们辩护,道破那些感情的虚假之处。我们都一样不曾超脱,而正是这种留守,给了我们对比思考的空间,就像那些画家的天才画作或许我们不懂得欣 赏,但是他们的人生哲学却给我们更多启示。还有一点便是,这些故事诞生的前提,无一不是在历经了生活的种种滋味后,你要经过了在乎六便士的阶段,才能体会 到月亮的好。
我一直都不想放弃月亮,而这必须要有六便士的对比才有可能,所以我也并不拒绝承担人生的责任,我会觉得必须要经过那些故事,经过对人世的观察,才有可能让自己更明白生命的真义。
以前我以为远离家乡历尽世情可以,这段历程的确是帮我认清许多现实的东西,但却也更坚定了我内心的别扭。我知道我一直会这样下去,我始终无法 和那些俗不可耐的嘴脸和睦而处,我还是打心底里瞧不起他们。即使一样样打击接踵而来,逼迫我承认某些处事哲学的必要性,我还是无法和他们一样娴熟地表演。 我无法不承认,那些以虚荣为目的的生活方式曾经抓住过我,我曾经放任自己被奴役过,但是我因此而表现出来的俗气却着实是让我难堪的。有些人或许会觉得我 假,当然了,我从来不知道如何在那种情境里表现得真,我本来就不是那样的人,连假装都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