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都没喊他哥哥了,真怪别扭的。自从他弃学外出打工起,我们就好像隔着十万八千里似的,怎么也碰不着面。
打小我们就是天天粘在一起玩的,他比我大几岁,常常带着我上这到那,事事都顺着我让着我,他是我最好的哥哥。只要一放长假我们就形影不离,好得就像一个人似的。我喜欢蜻蜓,他早就知道了。有一次,我吵着要他去帮我捉一只红蜻蜓,他拗不过我,只好笑着答应了。我们乘着姑姑睡午觉,牵着手顶着火辣辣的太阳一蹦一跳地来到田边,一看到蜻蜓我就兴奋地叫起来,他什么都不说,只是在一边一直盯着我傻笑。
他让我蹲在没有太阳的树阴下,自己拿着网,忙活起来,时不时还冲我作一个自信的鬼脸。太阳炙烤着大地,蝉儿烦燥不安地直叫。我见他老半天都没回来就按捺不住了,跑去找他,瞧见他拿着网在那儿费劲地捕着,太阳似乎是故意的,无情地烘烤着他,把他晒得乌黑乌黑的。大汗淋漓的他看见了我,冲我笑了笑但马上又转了表情大声呵斥道:“为什么不在那呆着,快回去,哥一会儿就来了。”他紧张的神情告诉我非回去呆着不可。不一会儿,他就捉到几只颜色各异的蜻蜓,我高兴地拿着蜻蜓激动地抱着哥哥开心地傻叫“哥哥最棒了,哥哥是我最好的哥哥。”看着我高兴的样子他不禁笑了。
可是,本想着能瞒天过海的,没想到一回家就被姑姑逮个正着,“你们俩上哪去了?你呀你,带着妹妹瞎跑什么呀!这么热,看把她晒的。”姑妈严厉地呵问着他,“我……我……”还没等他说出口,姑姑就不同分说地把他臭骂了一顿,他低着脑袋,像霜打的茄子干瘪地挂在枝头,一脸的委屈什么也没说,黝黑的皮肤不断地渗出一颗颗晶莹的汗水,我看他被冤成这样就对姑妈说:“姑,哥哥没错,是我让他带我去的,是我不对的,您别责怪哥哥了,怪我好了。”姑姑这才气冲冲地放过我们。
我以为他会怪我无理取闹害他被骂,以后都不会理我了,谁知他却抹干眼泪对我甜甜一笑,拉着我的手说:“没事了,暴风雨走了。”我看着他说:“哥哥不生我气了吗?”“傻瓜,我怎么会生你的气,走,我们去玩。”他的话是那么温柔,他的眼神是那么可爱,让我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又随他一起畅游在喜悦的海洋里,渲染在无限的快乐中。
我们无话不谈,从天上的太阳月亮繁星点点谈到地下的土地、河流、山峦绵绵,我们视彼此为知己谈自己的苦、自己的甜、自己的现在、自己的未来。
我一直不相信,“人是善变的”这句话,但是残酷的事实让我不得不承认这句话说得多么正确。
他辍学了,没人能够拦住他,我更没有。那个暑假没有他,又一个暑假没有他。再也没有人带我去捉蜻蜓,再也没有人带我去这玩那玩,再也没有人陪我坐在星辉斑斓下谈天说地。
终于,有一天,他要回来了,我兴奋地一整晚没睡着,第二天,一早就起来蹲在家门口等着,时间是不是故意在和我耍花招,过得特别慢,真恨不得他能一下子出现在我面前,耳畔响起一阵汽鸣声,我连忙站起身来,定睛一看。只瞧见一个头发很长还很爆炸的年青小伙来到我家,挺高的,一件时尚外套,一条时髦牛仔裤,这就是我哥?不可能!我哥才不会变成这样呢!“舅舅”他竟对着我爸喊舅舅耶!爸爸也是半天没恍过神来,我傻愣愣地站在那,爸爸捅了我一下“快叫哥哥啊!你不是很想他吗?叫呀!”我没底气地喊了一声“哥”。
我让他陪我出去玩,他说太晒,我让他陪我聊天,他却只是心不在焉地在那玩手机,每次的问题他的回答总是那么简单,语气总是那么冷淡。他的模样为什么不再可爱,他的话语为什么不再温柔,他就像一个满身带刺的刺猬,真的难以靠近。以后我都没敢再去接近他,不想看他,是怕看到他冷漠的眼神,不想跟他说话,是因为不敢听到回答得那么冷淡。没想到,我和最爱的哥哥会有今天的冷。我们之间那条深深的沟、那堵厚厚的墙把我们隔得好远、好远,就因为这样曾经无话不谈的铁哥们如今却成了陌生的熟悉人。
有谁能告诉我,是谁将他改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