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大声叫喊着,从楼梯上直奔而下。
自从五六岁起,我就听长辈们说过,精神病人杀人不犯法的。这让我对这个人群产生了恐惧。不巧,我家楼下就住着一个精神病人。
这天,妈妈到打印店帮我复印作业,要我独自回家。我正想着今天的作业,漫步在楼道里,忽然,我看见一个男人牵着狗,正要下楼。他满头的长发,脸色黝黑污秽,满脸的阴郁让我胆颤,那狗更是一声不吭。这不是我家楼下的那个“疯子”吗?他会不会叫狗来咬我呀?都说:“不叫的狗咬人”,眼看着他逼近了,才上二年级的我拔足狂奔。我飞过一道道门窗,一口气跑到二楼楼道尽头,在拐角处,我回头看了一眼,天啊!他正朝我快步走来!于是,就有了开头的一幕。
我奔到楼下的空地上,顾不得背上的大书包,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还时不时往回看。我又朝着楼道的另一个入口走去。当时,只要我好好考虑下就会知道,不管从哪一个入口走,最后总是要到达那个疯子的家门口,可惜我急着回家写作业。
我奔上楼道,还没等我跑到单元口,就看见那个男人正紧锁眉头,咪着眼,不怀好意地看着我,嘴里还叼着根烟。那狗更是绷紧了身子,磨着牙,作出朝我扑过去的姿势。这架势明摆着是不让我过,就差写上“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处过,留下买路财!”几个大字张贴到墙上了。我的嘴张成了“O”字型,倒吸一口冷气,把脖子扭了180度,拔起右腿,狂奔下楼。此时,还遇见了女同学,真是尴尬!
妈妈从路口拐了过来,一抬头就质问我怎么还不回家。我狼狈地跑了过去,
“疯子!疯子!”
“什么蜂子?有蜜蜂?”妈妈一时没有明白过来,牵着我回了家,一路上却没有再看见他了。
随着大门“砰”地一声关上,我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打开书包准备写作业。
“砰,砰砰,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我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们家伢怎么搞的?每次见到我就跑?”
我的妈妈愣住了,喊我怎么回事?
我紧张兮兮地从板凳上站起来,慢吞吞地移动脚步。他怎么追到我家里来了?他要打我吗?我害怕地躲在妈妈的背后。
妈妈紧紧拽住我的手,要我叫叔叔。可我的嘴就像被502胶粘住一样,怎么也张不开。妈妈严肃地说:“快喊叔叔,小孩子要有礼貌!”我不情怨地轻哼了一声“叔叔”。
“这才像话嘛!”那张黝黑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今年几岁了?”
“7岁”
“我有什么可怕的,这孩子太胆小了,以后喊叔叔就对了!”说完满意地下楼去了,留下受宠若惊的我。
回到屋里妈妈深思了一会儿,告诉了我他的事。他原是一名大学生,读的法律系。毕业后去了深圳工作,可能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或者其它的打击,所以变成了这样。原来,在他那长发后面,藏着的,是这样一个伤心的故事!
再一次遇见他,是星期四晚上。我上完培优班后回家,外面又黑又冷,阵阵寒风在无人的街道上呼啸,我凭着外面微弱的灯光缓缓走上楼。忽然,一个男人牵着狗正在开门,是我前天遇见的那个人,他没有看见我,我倒吸一口凉气,我可不可以悄悄地走过去呢?我想,说不定他前天没有动手只是因为我妈妈在那里!但是,我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也是一个受害者呀!如果他不小心看见我,岂不是又要找我“麻烦”?我佯装镇定,将双手插进上衣口袋,迈着尽可能轻松的步子走到他面前,站定,
“叔叔!”
他一时愣住,正在从钥匙孔里抽出钥匙的右手戛然而止。我看到他转过身来,缓缓抬起右手。我吓得脖子一缩,身子往后倾,可是,那大手轻轻地落在我的头顶,来回摩挲着。瞬间,我感觉到那手的粗犷和温暖,心中最后的恐惧也渐渐消散了,只剩下那手的温度……
自此,每次再看见他,我都大方地与他打招呼,他也用笑容与我对视。我想,这样也许可以安慰他吧!
那些所谓“恐俱的东西”,背后都藏着一个真实的故事,需要我们去发现,去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