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温度和汗水在那个夏日里幸存,剩下的都熔化在灼热的翻腾中。只有知了还在锲而不舍地提醒着我道它所剩无几的坚持是怎样怎样的重要。
我坚信身陷跑道绝境中的我是绝不会在意它一旁的聒噪的。所以没有了坚持的逼迫,800米一度成为我无休止的噩梦。甚至至此,我都还沉睡在庞大的恐惧的笼罩中,从未有过一丝顿悟的清醒。
第一节初中的体育课,她脖子上挂着秒表。我顽劣地认为她会和我小学那些“体育老师”一般用它来比拼一些趣味往返赛中的小组胜败情况。然而我们却像头罩黑布的囚徒,在无情的狱官的鞭挞下一步步逼近真正遥远的地方。站在跑道的起点,我记得那时并不是透彻的绝望,直到她命令的下达——不是一圈而是两圈。我承认我已瘫软在无助的境地下。
哨声尖锐地刺穿了腥湿的空气营造的窒息。我迈开了携着不可估量的重度的步子,承受着心脏狂躁的跳跃和反抗。我原以为它们沉重得足以在跑到上留下深深的印辙,然而现实却让我觉得跑道正感同身受着我的软弱,正随着我的前进而肆意的起伏颠簸。我又忽而觉得我的每一步都踏入了一条条深不可测的崖渊,我甚至感受不到脚下的触觉。
这些对于800米的黑色记忆,竟让我一再想起那个挪威画家的天价画作。画上的人像是稚拙的孩童用错误的颜色涂鸦的巫毒娃娃。他的脸被痛和绝望压制得扭曲极致,却仍尽力发出最后微乎其微的呐喊。
我真的无法想想最后是怎样到达终点的。
当耳边的呼啸声终而曳止。我失魂般瘫倒在草坪上,贪婪地呼吸着我原本厌恶的空气,享受着喉咙欲裂的刺痛带给我的结束的警示。
劫难对每个人都是仁慈的。在一番尽情地操纵折磨后它总会留下一角质地温柔的梦境,供我接受我荣获的某种东西。
其实我已真正明白,我所谓的恐惧只是犹豫是否要坚持下去,以至陷入这样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然而最后我定会惊喜地发现,在徘徊不决的分秒持续下,我正一步步履行着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