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早就想为那疼爱我的父亲写篇文章,可惜千万次提起笔来又不知从何下手,只好把笔放一放,写作的日子一推再推,自个儿安慰道:我会为父亲写的,也不急于这一时。可当我恍惚见父亲头上冒出了缕缕白发,我才猛然惊醒,提起笔来,才发现自己真是忽略父亲太久了。
父亲不高,可他常年称自己有1米75,每当这时,母亲便在旁边斜他一眼,说:“得了吧,就你这身高,最多1米68。”我则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父亲“嘿嘿”的笑,也不生气,搓了搓手,干自己活去了。
父亲的好脾气是众人皆知的,他长得也是一副老实厚道的模样,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鼻子很显眼,又大又立体,可最搞笑得还是他那张嘴,不笑的时候,那嘴型像一个“八”字,向外撇着,一笑起来嘴巴就咧开来,只露出两颗门牙,活像一只小兔子。我时常笑他没有男人味,长得太丑,可他狡黠一笑,说:“那是我的女儿,自然也没多好看咯?”我总是被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论嘴皮子,我是比不过你,我认输,行了吧!
父亲很宠我,只要是我想要的,他无一不买给我,自己倒节俭的跟什么似的,一双袜子破了又破,还不扔掉,把袜子反过来穿,说这样很好,不要买新的。我当时撇了撇嘴,有点不满:“我们家又不是没钱,这么节约干什么?”父亲笑了笑,没作声,第二天,他望着床上的新袜子,又惊又喜,半天才蹦出几个字:“这……我……,你……”我偏过头,清了清嗓子:“随便买的,你不要就算了。”我装作要拿走,“别,别,我穿我穿。”父亲眼疾手快的抓起袜子,护在胸前嘿嘿一笑,我点了点头,转过身才忍不住笑了。
我是很喜欢自拍了,手机里全是我自恋的美照,如往常一样,我欣赏并陶醉在自己的盛世美颜中,想再拍几张,瞥见了在沙发上眯着眼打盹的父亲,随口说:“爸,我们好像还没有合照呢,要不来一张?”父亲一下子睁开眼,脸上呈现出惊喜,他不相信的问我:“就我们俩个?”我说:“对啊,就我们俩。”父亲像孩童一般笑了,那笑容真是灿烂,是化不开的晴。我愣住了,回想起从前,我不耐烦听他说话,我极少再坐到他身边,握握他的手,我不知他又添了几道皱纹,白了几根头发。我与他,就这么,在岁月里疏离着。
父亲没有一点怪我的意思,他很高兴能和我合影,很仔细地理好头发,理顺衣服,靠到我的身边来,对着手机镜头,认真的摆好姿势。父亲搂着我的肩,我说:“爸,来,我们一起笑。”我让父亲把这张照片洗了两张,一张给了他,一张留给我自己,所有见过这张照片的人都说,你来你爸长得太像了,笑的一模一样。
我也是习惯了父亲给我的温柔。记得有一年冬天,父亲骑着电动车送我去补课,一路上风雪交加,十分难走,我只躲在父亲温暖厚实的背后,让父亲一人承受那彻骨的寒冷,跌跌撞撞到了补课的地方,我急忙跳下车,连声再见都没有同父亲说。突然,父亲叫住了我,我不耐烦的转过身,见他快步走来,路上结了冰,饶是这短短几步,他也走的踉踉跄跄,像只笨拙的企鹅。他细心替我拉好衣服上滑落的拉链,只是这样,他朝我笑笑,说:“去吧,慢慢走,时间还够啊。”我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转身走了,我用力擦了擦眼睛,快要到门口的时候,我站住了,回头看了一眼,父亲竟还在,风刮在脸上如刀子割一般的疼,父亲冻红的脸上一直洋溢着笑,他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转身,愣了一下,笑容更大了,还朝我挥了挥手,我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风刮得很猛,雪也下的很大,但父亲的笑容温暖了我,如寒冬过后的第一缕春风。
如今,我总算明白了,山路十八弯,通向的,原来是一个叫父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