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起的马蹄与涌来的蛇群
人的一生,许许多多的伤害和危机,还 往往与其他的动物有关。童年时被马踢飞而大难不死的记忆,以及最近与涌来的蛇群短兵相接、斗智斗勇的经历,让我对生命本身和赖以生存的环境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先说说童年时期与马的过节和遭遇吧。那是在我四岁半时,一个一陽一光明媚的夏天,我见大些的孩子们用一根马尾上的长一毛一绾成一个活扣,再固定在一根长棍上,就可以套青蜓。就天真无知地跑到一匹马的屁一股后面,想薅它尾巴上的长一毛一。就在我刚一动手时,那匹在柳树下拴着的高大英俊的青骢马,抬起右边的一条腿,噌地一下将我弹飞,而且弹得特别的高、飞得特别的远,我蒙蒙董董的就落在大街对过的一个麦草垛上。更令人气愤的是,当我爬起来、一揉一揉一肚子,在垛子上无法下来,而大呼小叫时,那匹马竟装着听不到,连头都不回。后来,当路过的二叔将我从垛子上接下来时,听我一说,脸都下青了。他先是反反复复地查看我的肚子和腿,问我这里疼那里痒不,在确认我无伤无疼后,他拎起一根长棍,大喝一声冲向那匹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青骢马……
后来,听大人说,多亏我当时离马的后腿特别的近,要是远些就绝对没命了;再者,我多亏落在一个高大的麦草垛上,要是落在地上、撞到墙上树上的,也够受的了……在各种各样的议论声中,我的名气在村里传开了,有的说我命大,有的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有的说是神仙保佑(附近就有一座古庙,记得我一奶一奶一还 去烧了香、许了愿),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我则认为是巧了。回眸生命之旅,除外力的拯救和自身的努力外,许许多多的经历和情节不就是在这巧与不巧之间安安顺顺、舛舛错错的吗?
再回过头来说说不久前与毒蛇周旋的惊险一幕。那是今年盛夏一个细雨霏霏的日子,我作为特派记者,前往神农架腹地的一支地质勘探队的营地进行采访,我赶到堪探现场时,正置中午时分,休息用餐的队员们正对钻孔里流一出的浑血碎肉议论纷纷,有的说是钻头钻进了山鼠窝,有的说是钻头钻住了穿山甲,有的说是钻头钻进了蛇一穴一或大蟒……我也没太在意这些闲言碎语,与领队简单的聊了一会后,为不打扰队员们休息,就和他们一起躺在临时搭建的帆布帐蓬里睡起午觉来(连日的奔波,我也确实太疲劳了)。
可是,就在我激灵一下醒来时,队员们已全部出工了,整个帐蓬里就剩下我自己了。令人一毛一骨怵然的是,我的手腕上正有一条大青蛇爬动着、吐着长信,我本能地以最快的动作一抽一回手臂,并随之弹坐起来——我一下傻眼了,小小的帐蓬里已到处是蛇,光我躺着的简易铁丝一床一上就有五、六条,凭以往掌握的有关知识,我认定这些不速之客们全是有毒的,并且是受到了一騷一扰或伤害而集体出动的(我想起队员们刚才讨论的话题,看来是钻进蛇洞了)。想到这里,我不禁大声呼叫起来,可是一点回声也没有。队员们出于礼貌,没叫醒我,而全部到山坡那边的另一探点出工了。我接着去摸一我的手机时,吓了一大跳——一条干瘦干瘦的小蛇正盘踞在上面。我用相机的长镜头去戳它,它也不跑,还 把它的三角头高高的抬起,做出进攻的架势来。我一慌,无意间按动了拍摄键,刺眼的镁光一闪,那条小蛇像是受了惊吓,快速的爬到一床一的下边。可是,当我想借助相机的镁光驱散所有的毒蛇,逃出帐蓬时,才知道这一招不是太灵,大多数毒蛇一上来似乎有点儿惊动,可是按上几次之后,它们就不怕了,有的还 把镁光看成挑衅,吐着长信开始向我攻击。我赶紧一抓起手机,拨通了领队的手机。他在电话中告诉我,千万不要乱动,尽量站在原地,并说外面的人员绝对不能靠近,那样只会促动毒蛇们进攻的势头,想脱身就只能靠我自己了。但他指给我一个驱蛇的办法,就是点燃香烟、衣物等容易生烟的东西,点的越多越好,并说枕头下面可能有火机、火柴,还 说只要能点燃的东西尽管点,就是票子也要点,还 特别提醒我,千万不要把整个帐蓬都引着了,那样就麻烦大了,蛇在无路可逃的关头会发起竭斯底里的进攻。
可是,当我小心翼翼地掀起那个用竹片编成的消暑枕头时,发现只有一盒火柴,火柴盒里只有一根火柴棒。而扁扁的烟盒里也空空如也。我手握唯一的火柴棒,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的稻草。形势所迫,既得成功地一次一性一地把它划着,又必须顺利地引燃其他物品,并要保证燃一烧物的连续一性一,直到把蛇群驱散。我先取出兜里的小本本(那上面全是我的采访记录),撕下几页,再撕一开唯一的烟盒,再掏空我的旅行包,再把我的衬衫、背心和长裤果断地扒下来,并准备好竹质的枕头、看好竹质的凉席(一上来绝对不能动凉席,因为凉席上就有多条毒蛇)。我快速高效地思忖运筹一番,开始提心吊胆地划那根火柴,火柴成功地划着后,我先引着纸张,再引着烟盒和衣物,然后把燃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到一床一跟前的地面上。而且要保证既燃着又不要烧得太旺(确保烟雾的生成)……就这样,当我把笔记本、背包以及塑料梳子、塑料牙刷、工作证的外皮等只要是能燃着的东西一一投进火堆之后,奇迹终于发生了——那些毒蛇很不情愿地一一退了出去,爬得不见了踪影。
我确信不再有危险之后,只穿着一条三角短裤非常狼狈、满眼含泪(许是烟雾熏的)地走出帐蓬时,领队和所有闻迅赶来的队员们,正在不远处万分焦虑继而欣喜万分地望着帐蓬的出口、望着绝处逢生、哭笑不得的我。
我忽然觉着,当为了生存和活命,毅然摈弃身外的一切、甚至是一丝不挂地面对厄运时,这是一种特等的历练和深层的洗礼。当山重水复柳暗花明几番轮回之后,柔一弱的生命自会变得坚韧刚强、粗糙的心灵自会锻炼打磨出绚丽的光泽。
绝处逢生,无疑是一种人生的命题和强者的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