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子昨天死去了——他也是你的孩子呀。他也是你的孩子,亲一爱一的,这是那如胶似漆的三夜所凝结的孩子,这一点我向你发誓。人之将死,其言也真,我快踏上黄泉路了,是不会撒谎的。这是我们的孩子,我向你发誓,因为从我委身于你的那一刻起,到这孩子从我肚子里生出来这一段时间里,没有任何男人接触过我的身一子。我的身一子任你紧紧一贴过之后,我就有了一种神圣的感觉:我怎么能把自己既给你,又给别人呢?你是我的一切,而别人只不过是从我生命边上轻轻擦过的路人。他是我们的孩子,亲一爱一的,是我那专一不二的一爱一情和你那漫不经心的、毫不在乎的、几乎是无意识的柔情蜜一意所凝成的孩子。他是我俩的孩子,我俩的儿子,我俩惟一的孩子。那么你一定要问——也许吓一大跳,也许只是不胜惊愕——那么你一定要问,我的亲一爱一的,问我在这多年的漫长岁月里,为什么不把这个孩子告诉你,一直到今天他躺在这里,躺在这里的黑暗里的时候才谈到他,而此刻他已准备去了,永远不再回来了,永远不再回来了!可是我又怎么能告诉你关于孩子的事呢?我这个与你素昧平生的女人,我这个心甘情愿地跟你过了销一魂荡魄的三夜,而且毫无反抗地,甚至是渴求地向你敞开了自己心怀的陌生女人,对她你是永远也不会相信的,你永远不会相信,她这么个跟你短暂地萍水相逢的无名女人,会对你这个不忠诚的男人忠贞不渝,你永远也不会毫无疑虑地承认这孩子是你的亲生骨肉!即使你觉得我的话蛮有道理,真假难分,你也不可能消除这种暗暗的怀疑:我很富有,为此你企图把你在另一次风一流欢会时种下的这个孩子硬塞给我。这样你就会对我猜疑,在你和我之间就会产生一片-陰-影,一片飘浮不定、腼腆的怀疑的-陰-影。这我不愿意。再说,我了解你,非常了解你,比你对自己了解得还清楚。我知道,你这个人只喜欢一爱一情中的无忧无虑、轻松自在、游戏玩耍,要是突然间成了父亲,突然间要对一个命运负责,那你一定会感到难堪而棘手的。你一定会觉得,好像我把你拴住了,而你这个人是只有在自一由自在的情况下才能呼吸的。因为我把你拴住了,你一定会因此而恨我的——不错,我知道,你会违背你自己清醒的意志而恨我的。也许只有几小时,也许只有短短的几分钟,你会觉得我是个累赘,会恨我——但是我要保持我的自尊心,我要让你这一辈子想起我的时候没有一丝忧虑。我宁可独自承担一切,也不愿让你背上个包一皮袱,我要使自己成为你所钟情过的女人中的独一无二的一个,让你永远怀着一爱一情和感激来思念她。可是当然,你从来也没有思念过我,你已经把我忘在九霄云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