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从一生下来到死去,这中间的过程,就叫幸福。07年,他就要离开。我无从知道,他的一生是否幸福。
心中像是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慌。站在病床前,挪不开眼神。“爷爷,你会好起来的,”我剩下的也只有骗自己。他笑了,笑得挺用力。点点头,微张的眼睛透着坚定。人有的时候是不是会忘记会哭的本性,爷爷的生命终要画上句号。我再也无法阻挡。他用力地握我的手,手心的温暖似乎要穿透两个时空。追忆。
小时候爸妈很忙,我有一大部分时间和爷爷奶奶在一块。那时候,我最喜欢喝的就是奶茶。奶茶的味道淳淳的,流进嘴,再一点点滋润着胃。早晨的阳光投射入窗,慵懒地散在我的被上,手上。那时,我总会揉揉眼睛望向门外,然后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踢开被子,光着脚丫去找爷爷。他永远比谁都了解我。“好好好,你乖乖地穿好衣服,爷爷给你买奶茶。”走出,那时的天空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我紧握着那温热的杯子,咕噜咕噜地喝个不停,直到肚子圆滚滚地再装不下。他会拍拍我的肚皮,无奈地摇摇头说:“别喝坏了肚子呀。”“才不会呢!我好着呢!”我习惯了这样回应。终于,那天,我生病了。来源于奶茶。爷爷忙上忙下,我张着微弱的眼睛看着他花白头发上的晶莹,粗糙的双手细心地弄好药。他没有骂我,出于对一个孩子的尊重。也许他一定能看见我滑落眼角的泪,我庆幸这是在我生病的时候,因为这样他就不知道我到底为什么而哭了。爷爷给我的,是奶茶情。
07年,爷爷去世。生命终是一场聚散,合眼长眠的那一刻亦是一场盛装舞会的散场。聚时的热闹与喧哗,散时的清冷与凄凉,早已定格。
初三的生活如同单脚站立在紧绷的弦上。我将自己埋在书海,中考二字一点点逼近着同龄的我们。奶奶来家了,但我手上的笔不想停止舞动。紧接着,妈妈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奶奶来了!快来一下!”“我现在没时间啊,还有好多事呢。”敷衍似地回答。门口,久久不再传来响声。是奶奶离开了吗?我停下笔。心中有点隐隐的惭愧。用力地将窗户一拉,风儿正迎面而来,奶奶那双凹陷的眼睛与我的目光在空中形成一道唯美的弧线。我说:“奶奶!”穿过风,她听到了,使劲地用沙哑的声音朝我喊:“诶!你继续学习吧,你爷爷说过你最爱喝奶茶,我下次带给你啊!”奶茶?奶茶。庆幸还有人提起奶茶二字。好久了。
好久了,不曾再忆起它的滋味。淳淳的味道在舌尖淡化,满满的回忆被一个无心的人渐渐遗忘。岁月在爷爷的面颊上留下过深深浅浅的痕迹,曾经的我也曾哭得没了声音。现在却也和大多数人一样会为了追求的东西而忽略好多,时间它真的好厉害。剧烈的疼痛从心头喷涌。奶奶离开了,爷爷以往的种种慈爱终于涌现。是不是年轻和遗憾总绑在一起,不允许一点委屈等放手才懂惋惜,回过头来发现过去大半是甜蜜。
周末,我拉着妈妈去了曾经的老家,幸运的是,那间奶茶店还在,我像回到过去,再次大声叫出:“来一杯原味奶茶!”捧起,这次的味道不再淳,它多了一丝丝的苦涩,睫毛还是承受不住泪珠的重,顺流而下。悔恨,已不足以描述内心的情感,有太多的感觉交织在一起。
也许爷爷会觉得,他这一生过得很幸福吧。至少我们曾经的回忆总是值得人去追念。爷爷,希望你幸福。谢谢你的奶茶,谢谢你给的奶茶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