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那堵脏兮兮的墙上曾有一扇干净的门。
那时,为了少跑路,我每天都会穿过一个地下车库去地铁站。久而久之,便注意到了那扇门。
门是白色的,门边有一圈精致的欧式雕花,铜手柄的图案像是攀在树上的藤蔓,稀疏的叶子上还挂着未干的露珠,看上去干净清新。当时心里就不断感叹:这是一双怎样的手才能做出这扇别样的门啊!想着门后的那个人,那个空间,那个会让我惊喜的世界。
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我走进了那扇门。一个小姑娘站在门口,她有一头黑色柔软的长发和尖尖的下巴,褐色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我:“你好,我叫立里,是这里的守门人。我……”正当她又想说什么时,梦戛然而止。
后来,我再也没做过这个梦。也渐渐忘记了那句未说完的话。
是艳阳高照的秋日,桂花香粘稠地搅在空气中。我一如既往地走进车库,却鬼使神差地一步步接近那扇门,悄悄地扭动手柄。
门开了。
视觉的震撼让我站在那里无法动弹,已经忘却的梦境渐渐清晰。水蓝色的天空映着飞驰而下的瀑布,撞在巨石上开出朵朵素色的水花。一道彩虹在瀑布*一跃而起,渐渐消失在半空。天鹅饮水,人马嬉戏,还有人鱼坐在岸边大石头上边梳头发,边唱着温婉的歌。
“你好,我叫立里,是这里的守门人。”身后传来如同桂花香般甜蜜的声音。是那个尖尖下巴的小姑娘。我猜测,她的名字是英文“Lily”的发音,百合花的意思,而且对此我坚信不疑。
她带我参观了整个园子,和我分享她做的点心,玩属于女孩子的游戏。在我很小的时候,姐姐会和我一起玩。那时,我们靠在一起,用家里各种各样的玩具当做锅碗瓢盆,然后尖叫傻笑。在这里,似乎又找回了那种纯真。
慢慢地,去找立里成为我每天的必修课。在这儿,我找到了童年从未有过的快乐,也找到了志趣相投的朋友。
但年龄的增长和眼界的开阔,让我觉得门后的世界越来越不真实,便不由地开始怀疑:这一切难道是我的臆想?
怀疑在心里扎根时,门竟然渐渐变得透明,立里的头发也渐渐变得苍白。一个月前我已经无法打开那扇门,而就在几个星期前,门消失了。
我遗憾地叹息,在墙上写下立里的名字。忽然,整个人像触电般一怔,灵光乍现。我呆呆地看着墙上的字,深深吸气,似乎明白了立里在梦中未说完的话:
“我叫立里,立下面站着一个里。就是童,童心的意思。”
她的名字根本没有百合花的含义,只不过是一个深受外来文化熏陶的脑子歪解后的错误答案。
“姐姐,这里有一扇门,叫童心。”我挽起姐姐的胳膊,告诉她这里发生的一切。
可是门关了。是我亲手关上的,因为我不再相信了,不相信世界真是幻想中的美。
成长,就是关掉童心的门,去面对真实的世界。
但其实并非童心不真实,而是我们认为它不真实;不是童心的门一定要关上,只是有人不爱那扇门。
不爱便关,无爱便无。
然而,我永远怀念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