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篇】
那扇破旧不堪的木门不知为何时常在她的梦中浮现,每当她想推开,才发现多年前那个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已荡然无存,随之而来的,便是犹豫。不知不觉,那也成了她的心门。
几年前,她立志要去大城市打拼而放弃学业,想早些让每天在烈日下耕作的父母过上好日子。可当她把想法告诉父母时,父亲竟暴怒,母亲则同往日一般沉默,略显呆滞的目光停留在抽泣的女儿身上,仿佛面前的喧闹与她无关。
也许是由于父亲看似毫无理由的暴怒,又也许因为母亲出乎意料的冷漠,她选择了离开。
当她抓起把手想摔门而出时,门上用铅笔画的一条条线映入眼帘,那一刻,她的心快碎了。“哐”的一声过后,门后传来父亲的咒骂和母亲的抽泣。狠下心,头也不回地离开。
或许她没想到自己会在报纸上看到不识几字的母亲登的寻人启事;或许她也没想到过自己还会回到那个原本温馨熟悉的屋子。但是,启事的最后一句话使她改变了主意——孩子,如果你看到的话,就快回来吧,家里那扇门,永远为你开着。
她永远不会忘记鼓起勇气打家里电话时紧张的心情,也不可能忘记母亲在听到声音时的激动。
终于,她回家了。
几年过去了,村子里早没了记忆中的喧闹,屋子多多少少有了些改变,可那扇门依旧是自己孩童时期的模样。那天,天气很好,她能很容易地想象出无数个夜晚,自己曾坐在凳子上,倚着门,听母亲讲故事。她推开门,母亲见到她,满脸的笑,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但花白的头发告诉她不再是从前。门上,一条条线依旧清晰可见,那是小时候父亲为她量身高,记得那是自己最喜欢的事。她心中一紧,问:“爸呢?”母亲笑:“刚出门,很快回来。”淡淡地,她闻到花的芳香,那是她最爱的味道。她笑了,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渐渐地,她心中的门,不知不觉中已被推开。
爸回来了,没等她张口,便期期艾艾地说:“当年不该发火,出去是对的,村里年轻的都走了,光剩老弱幼小,已经不像个村了,只是,常回来看看。”
出去真的对吗?她问自己。望着近乎荒废的田地,发黑的河流,寂静得令人压抑的村庄,她的心揪紧了,仿若有一把冰冷的锁,锁住了重新关上的心门……
【第2篇】
淡灰色的门,就这样立在我的眼前,时光的打磨,使它变得斑驳。
透过门上的小窗,看着她。她是我的外婆,为我谱写了最美妙的童年的外婆。狭窄的板床上,蜷缩着她瘦小的身影,浑浊的瞳孔望着泛黄的天花板,枯瘦的手臂钻出被子挥舞着,隐约传出她的咿呀声。
年轻时外婆是乡里的一枝花,公认的漂亮,戏又唱得好听。那优美古典的音色,窈窕的身姿带我走入戏曲的大门。
院外的梧桐树下,叶影斑驳。一老一少咿咿呀呀的攀唱柔美动听的戏曲,那是我童年最美妙的画卷。
渐渐地,她唱不动了,便让我天天唱给她听。稚嫩的声音太单薄,也不委婉,毫无韵味,她却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发出啧啧之声。
我以为她会永远这么听我唱下去,做我唯一的听众。可是她聋了,什么都听不见了。浑浊苍凉的眼中,整日噙满了泪,扯着残破的嗓子呜咽。
舅舅嫌她烦,把她送进了养老院。那儿没有人愿意和她同室,她更加孤寂了,把自己的心门关上了。她呆在自己的世界里,谁也不理。
我找不到打开她心门的钥匙,只能在门外徘徊。我以为她还能与我回到从前,我以为她会为我敞开心扉,我以为…我以为……
后来,我以种种原因逃避同母亲去看她。因为我怕,怕看到她浑浊的眼中闪烁的极强的对戏曲的渴望。
再去看她已经是一年后了,见到如此消瘦的她,我竟然连推门进去的勇气都没有了。仅仅是看着母亲喂她吃饭的身影,看着她不知疲倦蠕动的口型,鼻子就不住发酸,泪,怎么也止不住。
外婆领我走进戏曲的门,自己却被留在了门外,痛苦而徒劳地挣扎,及至被关入养老院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我却没能力带她出去,连打开门的勇气都没有。
我恨这扇门,更恨我自己无用……
【第3篇】
一曲离殇断人肠,一门悲欢恋尘寰。
幽幽的一抹淡黄,刺破了夜的黑暗;淡淡的一点火烛,温润了心的孤寂。
小时候,住在爷爷家里。地处农村,家里只挂着一个电灯泡,爷爷是出了名的省吃俭用,家里的铁锅每隔一段时间总要用铲子铲下厚厚一层铁锈,家具也不算破败,只是隐隐泛着一层油光。
不巧,这一天刚好停电了。四围是黑漆漆的一片,我只感觉浑身的骨骼吱吱作响,双腿忍不住地颤抖,似有一盆冷水从头顶直灌到脚板,背后湿了一大片。这时,一点微微的黄晕摇晃着,伴着爷爷焦急的呼喊似福音般传入我的耳中。
我不由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向着光亮奔去,却被半路的门槛一绊,整个人直接趴在了地上,向后一抹,满手油腻,吓得我的魂都飞到九霄之外了。一番安慰后,我终于是躺到了床上,爷爷坐在房门外记着账,门刷着赭红色的鲜亮的漆,神荼、郁垒神情肃穆地伫立在上面,看着那一抹淡黄,我的心里却是踏踏实实的。门在哪儿,爷爷就在哪儿。
后来,门上的赭红彻底变为了暗红,门上只剩下了几道潦草的纸糊的印。爷爷被抬着走出了门,一身尘灰,再也没回来。
现在,家里的大门早已换成华贵安全又普通的防盗门,也不再需要门神了,但我的心里却总是空荡荡的。似傀儡,又似机器,拼命挣脱身上的线,最后也只能被拖着前行。不再是泥土,木门,红被。幽幽回眸,千古一叹。
门是个奇妙的东西,远行的游子从此而出,一去却是永远;跋涉的旅人远远遥望,一眼便是永恒。一入家门,整个人却似泡在水里一般,浑身都松懈了,拖着身子,软塌塌地瘫在沙发上。因为,门后面就是家。门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它总是在那里,不悲不喜,不怒不哀,见证了一把又一把的辛酸,一纸又一纸的荒唐。空山中,空门轻启,青灯憧憧,古佛独卧,月光轻洒,几多圆缺,几多悲欢。不言,不语,禁声。
活过了。写过了,爱过了,所以痛过。生命之门因痛而绚烂,也因痛而腐朽,终究不过一捧黄土。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如果成为一个人会痛苦,那么来世,请原谅我依旧选择为人。
一门之间,天人永隔;因痛而痛,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