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朋友半带无奈的告诉我,他母亲告诫他以后不能娶文科的女孩子。想想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成天伤着悲秋又哪有心思相夫教子,贤妻良母呢?
当然,这样的说法未免过于偏激,却无意中让我对标准“贤妻良母”的母亲拥有怎样的少女时代感到好奇,好说歹说愣是让母亲拿出了她做中学的日记本。
坐在暖暖的灯光里,泛黄的纸页散发出一点墨水的味道,好像钢笔尖和本子才初初相遇,我小心翼翼地翻过每一页 薄如蝉翼却又裹上了厚重岁月的日记。
原来母亲的日记,也逃不脱感叹花开花落,又掺杂着和邻座男生拌嘴时的不悦。我抬头,在锃亮的玻璃里好像是几十年前顶漂亮的姑娘,梳着两根粗粗的麻花辫,嘴角抿着,荡漾出一个青涩腼腆的笑容。隔着窄窄的距离,隔着沉默的时光河流,一切都惊人的相似。
突然,听见哗哗的水流声。
扭头 ,正看见洗碗的母亲。沾满油渍的围裙,同样沾满油渍的锅碗瓢盆。和“唯美”丝毫沾不上边的忙碌的母亲,没有半句怨言。她不得不从美丽的梦中站起来,直面所有生活的琐碎,她将女儿护在身后,只为了使女儿拥有她早已用来和生活交换的青涩笑容。任岁月爬上眼角眉梢,任多愁善感被一点一点,卷进洗碗槽的漩涡中,冲击生活的浊流,慢慢淡出她的思维半径。
陈丹燕曾说:唯美的女人就是要的太多,要的太多,反而丧失太多,将自己的日子用细细的一根手指搅得碎碎的,却又不懂得如何收拾。对于必须面对一切无奈与痛苦的母亲来说,多愁善感就是一种病。那些在花季少女身上闪着光的诗意,如果积累的太多并且在生活中仍不能被磨灭,那么她就是不懂得生活,是整个家的罪人。
所以世界上无数的正对月吟诗的少女,都将会成长为我母亲这般的“贤妻良母”。这并不是遗憾,是成长。
也许偶尔会有那么一两个晚上,月色如水,眼角有些皱纹的母亲会想起自己多年前的样子,轻轻走在大街上,有些不自然,好像所有人都为她倾目。
不知愁却不止愁的多愁善感,是青春故事里的动人的一章,是当年日记里深蓝浅蓝的泪痕,是贵如珍宝的回忆,而时光流逝,少女要成长,就把它们夹进泛了黄的书页里。于是在多年以后,她们要说,多愁善感是种病。
是青春对岁月流年的退让。
只有曾经感叹伤感的明月还一如当年。
还能听到哗哗水流声,大概它从未曾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