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3米长到1.6米我用了3年的时间。
1.3米的我又黑又瘦,背着个包儿行走在弯曲诡异的山道上,我唱着那时流行的歌: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亲爱的妈妈……
而喜剧的是,那时妈妈就在我身边。我们一起到镇上的初中报到,我兴奋得如同一只打滚的小狗。终于离开家了!
与流浪无关,与私奔无关,离家只是为了求学。我会想家,想家的时候我的心就会很寂寞,但是我也会很幸福——爸爸给我钱花。
我用4年的时间念完了高中。从头到尾,爸妈他们都很尊重我的选择。而后我把这种尊重称作我幸福的源泉。
我是幸福的,我有爱我的和我爱的家人。我是幸福的,从出生到今天。
二
越过学校那两米高的围墙我只需要3秒。我开始了永无休止的奔跑。我跑呀跑,路边的野花儿开得正艳,丛林中的小鸟儿叫得正欢;我跑呀跑,乱石城寨在我的脚下流淌,而路却没有尽头。我回头了,我看到的依旧是我们学校灯火辉煌的教学楼。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是要离开那灯火辉煌的地方吗?
如果你是一个农民的儿子,不论贫贱富贵,无论20世纪还是21世纪,你永远摆脱不了你是农民的儿子这个身份。有人这样写道。而我现在摆脱不了的是那幢教学楼,它就像扎在我背部的文身。我是一个学生。
在深沉的黑夜里,我看见校警们在围墙上搜寻,似在寻找一条狗或者一个狗进出的洞。你瞧,那敞开着的是什么?
三
渝怀铁路是我们家乡的骄傲。我经常在铁轨间穿梭,拿着石头敲打它,聆听它霸气十足的声音。那时我就在想我何时才能进入它的心脏啊!一声汽笛长鸣,火车来了,我离铁轨远远的,我看见火车里困倦的人们,我会伸长脖子,我还会骂上一句脏话。
我想我是能坐上火车的。小时候,算命的先生摸着我的头说这小子有出息。所以我读书,所以爸爸给我钱花,所以家人们爱我,所以我很幸福。
我已经很久没有放牛了,牛背曾经是我的向往。看着火车,我渴望远方。我想远方不论是一座金山还是一坨牛屎都是我的渴望,我很搞不懂我自己。
四
我有很多爱也有很多恨,我的爱恨十分分明地躺在我脸上。
我是穷人,我恨一切瞧不起穷人的人。我恨势利的人,我恨滥用职权的人,我更恨走狗似的人。我是学生,我喜欢学习。但我不喜欢在我自己跑步的时候,你来拉着我的手跑。我不要你给我加重背包,我很努力,但没人听我的。
我老是在发牢骚,我张口闭口脏话连篇。你恨我,我知道。我说脏话之前一定是我未能实现的梦想成了别人的现实生活,我说脏话是因为我看见了恨,我有幸福的生活,却拥有如此不如意的人生。
五
我终于骑在了渝怀铁路的牛背上。这只是一个开始。
我很失望。车厢里拥有的只是困倦的人们以及难闻的气味。我压抑得难以呼吸,车过酉阳,我渴望一双翅膀,渴望飞翔。
从重庆到广州我用了20个小时,这是我一个人的私奔。
我很幸福,但我也有恨也有渴望。
六
真正的私奔,我还在路上。我跑呀跑,我变得疯狂,AK47的声音还未打响。即使打响了,我依旧会奔跑着,依旧会在路上。私奔没有结果,永远没有。
点评:
从重庆到广州的这一段旅程被作者称为“与渝怀铁路有关的一场私奔”,作者灵动的写作思维可见一斑。整篇文章语言虽然带着一股“痞气”,但却与作者笔下原汁原味的生活体验相得益彰。浓浓的生活气息配上作者对生活深层次的感悟以及其不羁的思想,成就了这篇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