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夏末。院中的栀子花快要凋零了。太婆的生命也快要走向尽头了。
六年前的清明,祭了祖后,我去了太婆家。太婆家有个小院,在爷爷小时候,那里是一大片田,后来随着爷爷们长大分家,太婆的家前屋后盖起一座座房子那里的土地一寸一寸减少,才成了今天的那个小院。
那里与其说是田,倒不如称其是座花园,长满了花,太婆爱花亦如花。
初春迎春海棠红黄交织,如梦如幻。白色的梨花似雪,粉色的樱花似霞,若开得旺,则遮天盖日,如山如海。没开的花还有许多,也都在为花开的那天,默默的蓄着力。
一片花的海洋,却掩不住翠绿的栀子,我心血来潮想种一颗栀子树。太婆马上就同意了,她带着一棵精挑细选的最漂亮的枝和一些工具,来到了我家。
清明节虽是在春天,但长时间劳作,还是会让人吃不消的。太婆在我家的院中辛苦劳动。她先拿铲子在泥地里刨些小坑,在这些小坑中放些乳肥(据说植物第一次施的肥料叫乳肥),填好坑,浇上水,等上几十分钟后再挖一个大坑,把栀子插入土中,再施肥,接着填上坑,再浇水,就栽好了。在不远处看见,太婆的汗水湿了衣裳,染了鬓角,豆大的汗珠一颗颗从额上滚落到土中,很是辛苦。就算家人劝她休息,她也不听。父亲很生气,却无可奈何,瞪了我一眼。我看见太婆在地里劳动的身影,不觉流下了泪,但很快擦干了。
太婆笑着对我说栽好了,我问她累不累,她嘴上说不累,可是呼吸急促了,头上也是一片汗水。我忍住流泪。
不知不觉三年过去了。
一年暑假,我回了老家,回了故乡的小院。一下车,就有一股浓烈的花香扑鼻而来,我问母亲是什么花香,她笑而不答。让我进家看看。
一进家门,我就怔住了,院里静待着一株栀子,栀子花开了。一树繁花似锦,像一个个白胖胖的娃娃,躲在绿色的厚被子里睡觉。有的还未开,花骨朵儿饱涨得快要破裂了;有的完全开放了,散发着浓郁的花香;最多的还是开了两三片花瓣的,似害羞的小姑娘。每朵栀子,都给人一院美丽,一夏芬芳。
太婆就如这栀子无私而飘香,她曾是一家的顶梁柱,支持着全家的生活。
时光飞逝,太婆年岁已高,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还记得去年太婆生了一场大病,躺在床上说:“如果我去见老头子了,记得在我们坟前放一束栀子花。”听者无不潸然泪下。
又是一年夏末,太婆和栀子似乎都要“谢”了。但是太婆人生一世,栀子只是草木一秋罢了。
愿太婆长寿,愿太婆能再多几年光景,看满树芬芳。
愿太婆长寿,愿栀子如太婆,万世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