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篇】
我与Z是在网络上认识的。
我们有相同的爱好、相似的个性,几乎立刻就熟悉了。问到年龄,我们相差一岁,论起学历,却是跨越了初、高中。我心中好奇,却也没有多嘴询问。毕竟网络与现实里相处是不同的,互不干涉似乎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共同认识。
谁会把现实中的自己完完全全地展示给陌生人看呢?我一边以为这理所当然,一边又对Z包着一丝抱歉,毕竟我们相似的性格其实是我们的伪装---我并不如她那样乐观开朗。
相处不久后,我在现实中遇到了空前的打击,莫大的压力纷至沓来,却无处倾吐。百般无奈,我向Z倾倒了一番苦水,庆幸的是她并不嫌我无礼,反而极力安抚我的情绪,掏出假面下的一颗真心相待;就这样在她的搀扶下,我走完了最辛苦的一段路,彼此了解也更深了。当我们一起在异地街头散步,在她家餐桌上共进早餐时,我想,我们早就不仅限于“网友”了吧,也不同于现实小姐妹,我们是陌生的故人在海上相遇、都将对方当成坚固的灯塔;我们讲话,秋日是秋日,雨水是雨水,她在我眼里是诗的颜色。
我熬夜写作业时,Z会连麦陪着,两人都不出声,只是偶尔能听到书叶翻动的声响。有一次,Z因为身体不适提前睡了,我却在独自奋斗时收到了她点的咖啡外卖;她是这样温柔细腻的人,可我却有些失落,她融化了我的崎岖,可我去往何处寻她精神深处的火山呢?我从来没有遇到过Z的痛苦。
机缘巧合,在一次交谈中,我得知Z休学了三年,大惊,忙追问原因,Z少有的、短暂地语塞了。随后,以一种释然的口气在道:“那时我诊断出重度抑郁症了。”
我才知道她好孤独,但她从不显露自己的孤独,仿佛那是廉价的避之不及的不幸。可孤独分明是难得高贵的圆融,孤独者行走,是水雾清明的符号。
我们终于是坦然相知了,可仍是陌生人,我们不断发掘认识对方,从一个深渊跃入另一个深渊,彼此救赎。Z于我,永远是熟悉的、亲密的陌生人。
【第2篇】
踏着吱呀有声的石阶,风卷着花气袭来,挟着悠悠的无锡乡音。
水声淙淙。是爷爷打水的背影,那样熟悉,那样温暖。爷爷虽然瘦削,头发业已灰白,双手却十分有力,慢慢地、笃定地,日复一日做着看似枯燥却令他乐在其中的工作。
“爷爷,英国皇后开得真艳呐!”
“是咯,你看那墙角还有一株嘞!”
爷爷提起吊桶,缓缓走到我身边。桶中有他清澈的倒影。倾下水桶的一侧,叮咚的流水与金属声交织碰撞,花儿享受着甘霖,快乐地摇摆着;爷爷享受着浇灌,看着花儿,温柔地笑了。眼角的褶皱并不能代表什么,他是年迈,可他深爱这自然。天是湛蓝的,云悠悠地飘,爷爷默默浇灌的身影柔和地映入脑海。
爷爷俯下身,拉着我的手,带我去看墙角那株英国皇后。粉嫩的重瓣儿,薄薄的,在风中微微颤抖着。我正欣赏着花朵,爷爷却将目光转向花茎。
“你看那笔直的茎——密密层层的利刺交织着,默默地支撑、保护着花儿。没想到吧,娇嫩的花还有这样一面。我种它的时候……”
年幼的我是没什么耐心的,并不喜欢听爷爷那些久远的故事。我跑到厨房,品尝爷爷早就为我准备好的水果去了。爷爷也进来了,倚在门上,静静地看我吃。黑框眼镜下流露出慈祥的目光。
然而我错了。爷爷很少与我提起他的过往,错过了那次机会,我再也没能听到爷爷亲口诉说他的故事。
过往的爷爷,是我从未想过的陌生人。他是大学里教解剖的一把手,是桃李满天下的良师。但爷爷是固执的,他不会做违心的事。正是因为他严辞拒绝了一位高官将他未满分数的女儿送入医学院的请求,而被称作“太过顽固而不能做大事的人”,从此沉没了。可是爷爷有他的真才实干,他默默地行医救人,志愿为山区人民带去光明,给予他们自然的声音。至于谢礼,他几乎一律不收,只有一张小板凳,上面有他棱角分明的毛笔字。
据说爷爷的英国皇后是退休后种下的。早已不在意那些功名的爷爷接手了小院,一心打理了起来。可他最爱的一直是那株英国皇后,总能看见他静静地注视着它,那么温柔。当一颗外柔内刚的心遇见一朵外柔内刚的花,是高山流水觅知音般的,熟悉的感觉。
曾经的爷爷虽然陌生,却也让我感到温暖,他是伟岸的,注视着花儿的眼神,是与注视我一样的温柔,亦是我熟悉的爷爷。
再踏上那石阶,风仍挟着花气。天上的白云早已散去,留下空明澄澈的天,我耳边回荡着悠远的无锡乡音,来自熟悉的陌生人。
【第3篇】
渐远去,踉跄脚步里,蓦然回首,我看见彷徨中的你我嘴边挂着淡淡忧伤。
哥哥与我相差四岁,我的到来可能分了多半爸妈的宠爱,以致哥哥有些敌视我,与其说是哥哥,倒不如是熟悉的陌生人,小时候,哥哥总喜欢坐在梨花树下,手捧一本书,静静地读着,他纤细洁白的手指便来回在书上翻动着,这时片片花瓣便静静地飘落。
我总喜欢跟在他身后“哥哥,哥哥”地叫着,或是凑上去看他那可以荡秋千似的睫毛,亦或是用手拉着他的衣袖,可是他却完全不理会我,偶尔也只是用冷漠的眼神望着我,然后移开我那双又胖又黑的手,这时,我便识相得悄悄走开。
5岁那年,哥哥扛着长竹竿去树林粘知了,我便扛着小竹竿跟在他的后面,一路上,知了声震耳欲聋,天气也越发燥热,路经一条小河,河水湍急,哥哥顺势跨了过去。而我望着河水却不禁害怕起来,向哥哥投去求助的目光,可我得到的依旧是冷漠的目光和渐行渐远的背影,我扶着栏杆,一步步地爬了过去,摔得浑身是泥。
我抽噎着跑回家,扑到妈妈的怀里,用近乎嘶吼得声音喊道:“我不要这样的哥哥,我不要,我不要。”
从那以后,我们便再没说过话,俨然一对熟悉的陌生人,又是一季梨花飘零,那风中微微呻吟的落花,犹如一群疲倦的蝴蝶正慢慢收拢它一生美丽的瞬间,而哥哥也开启了远方的征程。
哥哥去外地了,说实话,刚开始我是欣喜的,可是不知为何,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竟有些想念这个熟悉的陌生人,怀念他冷漠的神情,怀念他不愿理睬的神情,我甚至怀念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我时常走过哥哥走过的地方,浏览他所观赏的风景,渐渐地,我竟能感受到那血浓于水的亲情,这一晚,我依旧漫步在园中,白白的月光,流淌在白白的梨树上,一阵微风吹来,淡淡的幽香便钻入鼻腔。
我意外地发现,那些平日里还没有盛开的梨花,竟缓缓地裂开了一条缝隙,渐渐地越来越深、越来越大,刹那间,我听到了花开的声音,我猛得抬头一看,远远地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哥!”我快速跑向他,可是我停下了,我犹豫了,这时哥哥却微笑地说道:“还不快跟过来。”一路上,哥哥牵着我的手,很温暖,一如当年,他的眼神不再冷漠,背影不在远离,我不能比任何时候更确定了:“他是我哥!”
一路上,挟着清风,嗅着花香我轻轻说道:“哥哥,熟悉的陌生人,我们重新认识。”
【第4篇】
暗淡的月下,桌角上竖着一幅蒙着薄灰的旧照片。照片上,是我们在曾经最熟悉的地点离别时留下的剪影。清晨的雾正在消散,一滴晶莹剔透的露水顺着旧照片缓缓流下,在蒙蒙的照片上留下了一道清澈的痕迹。
傍晚时分,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车窗外下起了小雨。在几次急促的鸣笛声过后,公交车抵达下一个站台停了下来。车门缓缓打开,车外一个年轻人一只手拿着伞,一只手紧握手机,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他慵懒地提起手机,对着售票机的扫码处晃了一下,便急忙坐在离他最近的车位上,举起手机,玩起游戏来。我在昏暗的车灯下窥了一眼这位陌生人的脸:他和我年龄相仿,而且我总觉得他的脸我很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但由于光线过暗,我也就偏过头去,不在多想。
一路上道路崎岖,车子颠簸。雨愈下愈大,倾盆如注。如同一颗颗子弹般击射到公交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我坐在摇晃的车椅上,感觉车子随时都会崩塌,车顶上几块铁皮还被风刮得发出“砰砰”的响声,在经过一个大坑时,汽车突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然后停了。车上司机见状破口大骂,说公交车太旧早就该换一辆了。这时我将注意力从车窗外转移到车内,发现那位年轻陌生人只是抬起头来瞥了一眼,又继续埋头玩他的手机。
司机下车折腾了一会,最后上来跟我们说:“车胎坏了,你们快下车自己走吧!”那位年轻人这才立起身,关了手机,满腔怒气地骂了一句:“操他娘。”然后抓起伞,跳下了车。我随着他身后也跳下了车。在路边明亮的灯光下我突然看清了他的脸。咦,那不正是我以前的同学王俊嘛!昨天我还为他“QQ空间”点赞,还跟他聊得热火朝天呢!我走到他身边拍了一下他肩,跟他打了个招呼,他微微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出于礼貌,懒散地回了一句:“你好。”突然间,王俊眼神发了光,激动地对我说:哎,不好意思。今天我有急事,反正以后我们还有机会见面,我们以后再聊吧!”我若有所失,尴尬地回了一句:“哦!那么……再见!”他点头朝我笑了一下,又拿起手机,晃悠悠的向远处走去。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猛然想起他在车上讲的脏话,又想起昨天在手机上聊天时他说的一番礼貌用语,不禁打了个寒战。这时,我猛烈抬起头,王俊已不见踪影。
走着走着,灯光昏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那位熟悉的陌生人已经渐行渐远,最后化为一个黑点,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第5篇】
放眼大地,芸芸众生。文学作品中有强调“每一个人都是一座孤岛”的,也有认为人们都与他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不过我倒想取个中间位置,来说说最熟悉的陌生人。
初见这个词,脑海里有各样候选人闪过。然而待思绪平静,喧闹的选举台上仅有一个身影——老师。
啊,是了。很难有这么一个人,身下是无数双眼睛的注视,我们只接收来自他口中的陈述。凭两首铃声相会相离,而后便鲜有交集。如此看来,多年来一直伴随左右的老师们,堪称“熟悉的陌生人”了。
然而真正让我意识到熟悉这个层面的人是我的小提老师。自年幼起学了约四、五年琴。每周六在我看来都是蓝色,肩负偌大的琴盒,与老师相会于下午一个小时的光阴里……这样过了三年,迎来了一位富有生机的年轻老师。不算貌美,却也会打扮,印象中总喜着一身黑衣。
于是,每天都被翻动的谱页被唤醒,发出了悦人的音响。这位老师即使是有想要换发型的想法,也会像朋友商谈一样询问我的意见。碰上黑色星期五这样的促销,也要说说自己买了些什么。又或是突然迷上一款游戏,便要兴奋给我示范,并建议我同她一起玩。
我的课程于是除了调音、听、练、合上琴盒的声音外,又多了一位女性的闲谈。就在这一节又一节,每周都相见的日子的循环中,我以为不会到来的
告别悄然而至。那是一个仲夏的午后,我在座椅上听着老师对我练习的建议。斜前方的空调发出“空空”的声响,那是一台已然破旧、泛黄的柜机了。而渐渐她口中陈述的不在是愉悦的小块板,也不是运弓的技巧——是沉重的慢板,她心中的委屈与对人生的无奈。惊异于这样对话的出现,我一时愣住了。从没有想过一个教师会在自己面前失态,我只是聆听。
然而等到她红色的眼眶溢出泪水,告诉我她对现在生活的厌倦,或许自己想要追求的远不止于此的时候,等到她接过我递过去的餐巾纸道谢的时候,等到她在我的肯定的回答后露出释然的笑容的时候,我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或许是我一直没有正视过她,所以故意在我们中间摆了一个鸿沟,其实我们只是两个年龄差有点大的朋友而已。陌生人变熟悉的瞬间不过如此。那节课上我们既是象征陌生的学生与老师,也是代表熟悉两位朋友。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我们都形单影只,却也都彼此相连。差的只是一个态度,一个认知,关系是由我们的本心建立的。这世上本没有人的陌生与熟悉,正因你如此想了,才得以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