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处在一群人当中,稀薄的空气是与他人的屏障,咫尺天涯。
他环顾:人很多,有说笑的,打闹的,有写作业的。唯独没有寻他的。他身边的人群中,传出笑声,叫声。他们与朋友对视,那是快乐的目光。但是,没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在人海中没有一双眼睛注视着他。他想逃出这冰窖。
真正的孤独,不是身边没人,而是你在人群中,却像影子在人与人之间穿梭。他已习惯这寒彻骨髓。
他习惯了孤身一人,他习惯了做影子。“世人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他想起这么句古诗。
他发现了自己的两面:一面,笑口常开,和仅有的两三个朋友讲着笑话,做一些令人爆笑的事;而另一面,早已对这些拒之千里之外,用硬如磐石的心和尖锐的长剑撕裂周围人的表象。他打了个寒噤,同时热汗直流。
我早就找到了依傍。他想。那些人也真是可怜,非得天天搜罗八卦,乱点鸳鸯谱(也不可能看得懂鸳鸯谱),聊着那么低俗的东西,一昧追求明星,巴不得自己身上长着他们的脑子!他想干呕。恶心。随即长叹:将军坟头无人问,戏子家事天下知。
他赋予自己想象。灯光中,墨子的脸若隐若现。兼爱非攻,这就是为何我将自己的冷酷封冻在最深处。他看向书柜,好像子瞻正看着他,邀他一饮。这酒暂且记在我账上,四年之后定来赴约。
他脑中浮现唐雎拔剑。侠气直冲头顶。此庸夫之怒也,士之怒……便为我之怒!
他猛地抬头,环绕他的是战火。……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火光照亮了黑夜,刺破那昏沉沉的雾霭。……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他的血液如同全然新生,血脉贲张……要离之刺庆忌也,苍鹰击于殿上……他感到约翰·克里斯朵夫圣者的灵魂……
他翘首。满天星辰俯视着他。近得能看见。为何我的外表和内心相隔千里呢?那是为了容下不朽的灵魂。
他在人群中,在无人平野中行走。然后他步入了自己建成的殿堂,如同兄弟一般和他们嘘寒问暖。多么亲切,每个人都是兄弟……
一个问题将他连拖带拽,拉回教室。他们会笑我“中二”吧?
他们应该先去看看中二的真正意思再回来判断!我不管他们,我只管古人的大爱天下。将矛头转向敌人吧,不是内讧的时候。
他翻着书,好像遍览天下大局。他回头,向灵魂们道声再会。他们不愿打扰这个后辈,用赞许的眼神离开。他们,离我多么近啊。
想到又要做影子,他不免心生烦躁。
“嗐。”
他自言自语。随后想起了些什么,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