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童年的大部分时光是在满是钢筋水泥的大城市中度过的，所以对在老家住的那段时间特别记忆犹新。
那时候，老家的房子还没有重建，斑驳的墙壁就像老人脸上抹不去的沟壑。
一楼进门是宽敞的大厅，逢年过节摆个十几桌不成问题，大厅左侧是厨房和书房，中间隔道楼梯。书房里，几张破旧的沙发摆在墙边，一台大约二十一寸的彩电放在摆满杂货的桌上。
到了冬天，奶奶就放一盆隐约泛红的煤炭在书房里，大人围着火炉聊天，小孩喜欢拿一根木棍去挑煤盆里的碳，热气扑面而来，转头嘴巴一呼就是一团白雾。
在几个大人中，我觉得最神秘的人就是姑父，每次回老家时都会看到姑父待在书房里，半眯着眼躺在躺椅上，摇着一把竹扇享受着从窗户里射进来的阳光，光晕一圈一圈地盖在姑父身上，看上去就像个仙人。
每次趁着姑父起身走开时，我就会爬上那把躺椅，学着姑父的样子老头老脑地晃着脑袋，好像耳朵里塞了一只正在放轻音乐的耳机。
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很温暖，好像身上盖了一件夹克衫，温暖却没有重量。
那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和哥哥、妹妹在爸爸的带领下去乡下那条小溪里玩。那里没有激流勇进，没有过山车，却是我曾经的游乐场，随便捡起一颗石子儿都可以变着花样玩——打水漂、砸小鱼……记得一次妹妹玩的太疯，掉进水里湿了大半条裤子，回去后被奶奶追得满屋跑。
现在房子重建了，原本充满乡下自然气息的老房子变得格式化。躺椅早就随着时光老去，被丢弃在某个旮旯里。书房没怎么变，只是里面的东西全部换成了新的，窗户加了窗帘，站在书房里竟再也享受不了那慵懒的阳光。
这些改变是在上一次去老家庆祝哥哥赴美留学时才发现的。寄宿的妹妹，在外读书的我，赴美留学的哥哥坐在不同的位置，彼此之间再无当年的熟稔。饭桌上，长辈们围绕着哥哥不断地扯着话题，从当年穿开裆裤的小屁孩再到如今的帅气小伙，可我只觉得他像盗版哈利波特。
后来我问哥哥这里为什么变化这么大，哥哥耸了耸肩对我说，这次重建花费了好几十万，多了一个停车库和林间小道。
说话间，我们正好走到这片林子，当初这里是养鸡的地方，鸡屎味冲天，当年我们仨在这儿捉过小鸡偷拿过鸡蛋，现在我们仨长大了，只能靠着过去的回忆来消除尴尬。
回头望向大家坐在饭桌上聊天的热闹景象，不知怎的，我竟觉得伫立在黑暗中的老房子显得有些落寞。
【作者：wangqi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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