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居钢铁维筋骨,水泥为血肉的现代城市,古人纵情吟咏的春深如海早已无处可寻。正在感怀叹息之际,我却忽然发现,我心目中的春就在身边。
我家阳台上的花盆中,不知是哪阵春风卷携的柔情,封冻一冬的泥土中竟生出了一丛丛深绿浅绿的艾草,我惊喜地发现了春天的痕迹,惊喜之余,望着鲜嫩水灵的艾草,我不禁萌发了做青团一饱口福的念头。
我做青团的手艺是从我的奶奶处学来的,她烧饭菜手很拙,做糕点做青团却是一绝。
我从盆中折下几把嫩绿的艾草,艾草的汁叶流了满手,带着一股清新的草木香。我按着记忆里当年奶奶的制作方法,把采下的艾草用水轻轻地漂洗一遍。寻不到记忆中的柴火灶,我便用蒸锅代替,在碗底铺一层纱布,放上艾草,小火蒸十分钟,红红的火舌在锅下跳跃,丝丝艾草的清香便在氤氲的蒸气间弥漫开来。在满屋的艾香中,我感到了淡淡的清新与暖意-------这是我许久未逢的春的味道。
十分钟过去了,我揭开锅盖,拿出蒸艾草的碗,这时,白色的纱布已被染成了青葱的绿色,一如艾草的颜色。又过了差不多十分钟,已经不烫了,我小心地拎起纱布,把艾草包在里面轻轻挤压,便有绿色的汁液一滴滴流入碗中,在碗里溅开,成为早春里盛开的小小的碧玉制成的花。待到汁液流干了,小小的厨房里艾草清苦微甜的香气已经到处都是,碗里小半碗青色汁液,生机勃勃地轻轻地荡漾着,泛这微波,像是一块温润的玉石,让人想到春天春风吹拂下的碧潭,蕴含着春的生机与活力。
我把艾草汁倒入早已准备好的糯米粉中,用手轻轻地搅和着,我看到粉白的米粉在碗里流动,青绿的艾草汁在碗里流淌,这两种颜色互相追逐,头尾相接,画着圆弧,成为青和白的阴阳鱼的模样。这简直像是那神秘的仪式,将米粉与艾草汁恰到好处的融合,塑造出了青团,重现了春天的气息,唤醒了我心中封冻已久的春。
蒸过的青团,,乖乖地趴在蒸笼的热气中,咬上一口,有温热的豆沙在舌尖上活泼地流动着,混合着艾草清苦的香,温和地覆盖着味蕾------这是我心目中春的味道。
这滋味是我怀念已久的。我不再是当年零食缺乏的小丫头,做出美味青团的那双手的主人也已经不在了。但不变的是青团那艾草的清香与微涩,它携带着豆沙的甜,冲刷过日渐麻木漠然的味蕾,冲刷过被城市里化学添加剂污染的神经。它以乡村草木的清纯与质朴,唤醒了我心中对春的渴望,给我带来尘封已久的记春的记忆。
我忽然感到有些可悲,从当年文人骚客人人吟咏的春芳翠烟,桃李灼灼的万丈光华,到现如今春迹难寻,仅仅能从青团中寻回一点点少的可怜的春意。而更多的人仍对身边的变化毫无反应,对春的态度漠然道可悲,而这样的青团我又能吃多久呢?
人不能忘本,有些时候,我们更需要青团这样一些传统的味道,需要乡村质朴的风味,带给尘世中的人些许已被遗忘的春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