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春秋》有言:“良剑期乎断,不期乎镆铘。良弓期乎千里,不期乎骥骜。”诚然,摒其形,弃其名,摹其神,筑其魂,方为智。彭几所为,看似见贤思齐,实则愚昧不堪。模仿外在的人无异于空有躯壳的行尸,被抽空了灵魂。宛若啧啧称赞彼岸秦桑低绿枝,细草鸣黄犊之时,漠视了滋养彼岸的沃沃红土、汩汩清泉。
邯郸学步,为人哂笑;东施效颦,亦步亦趋。且看钟无艳,拆渐台,罢女乐,退谄媚,进直言;再看嫘祖,辟鸿茫,别蛮荒,功高日月,德被华夏。此二者,未曾模仿沉鱼落雁之貌,纵其貌不扬,然修养德行,福祉万民。却看陈阿娇,虽藏身金屋,亦有闭月羞花之美韵,怎奈蛊诅他人,求己亲媚,哀葬冷宫。摹其外在,灵魂将被抽空;仿其魂魄,方参透生命的偈语。
看,一场“运动”轰然而来——小至电动牙刷,大至电饭煲,中国游客将日本商场“洗劫一空”。然而,包装上赫然的“中国制造”仿佛都在中国企业脸上的一记响亮的耳光。空有外形而不重科技的中国制造怎怨得国人“崇洋媚外”?只重外形的科技将带来灵魂缺失的产业。正如经济学家吴晓波所言:“世上本无夕阳的产业,有的只是夕阳的企业与夕阳的人。从形的模仿到质的突围,是中国创造要走的最后一公里。”
反观城市迷失的文明,曾几何时,具有地方特质的空间在钢筋水泥的堆砌复制下成为文明味遗失的空间,城市的扩展无非是“高楼大厦”的移动。一如走进乌鲁木齐,二道桥纵使勉为其难的支撑着人们寻找城市坐标的意愿,仍不过模仿了宗教建筑的风格,而是一个十足的商业世界。紫禁城是北京的灵魂,兵马俑是西安的象征,西湖是杭州的诗行,赵州桥是石门的文化印记。然而,机械复制的浪潮吞噬侵蚀着艺术的灵韵,难怪梁思成老泪众横渴望为北平留下一份厚重。当所有地方成为一个地方,城市的灵魂正在被抽空。
最爱钱锺书先生的评书:“宋人学唐诗不像唐诗则生,明人学唐诗像唐诗则亡。”宋人境界正高在这“不像”,唐诗是宋词的滥觞,宋词即是盛放于唐诗之上的仙葩。诗庄而词媚,将天上宫阙引渡到人间桃花的宋词,较明诗着实多了些许惟属于那个时代的妩媚与飘逸。
正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摒弃外在奇异,追随内在丰腴,莫在复制与模仿中失落了原有的灵魂。
仿其形,烟凝媚色春前萎,魂断马蹄夜啸风;摹其魂,擎帆一影茫茫水,愿枕琴声韵轻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