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身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人来说,我们几乎都是漂泊移民而来的孩子。
听闻惯了铮铮的钢铁声便认为那是音乐,跋涉久了层层的青山峦便认同那是家乡。一路光辉岁月地走,过往光辉又淡出人们的视线。时代的风把老旧的黑白照片尽数吹去了,或许也只有树下的老人,还记得这里曾经的名字,渡口。
我在攀枝花出生,但来到渡口已是在我学会蹒跚走路、能够记住环境面貌之后了。记忆中的老渡口是灰色天空下的街道和房屋,是凤凰树下枝桠映在砖红墙面上的影子。一条水泥铺的路通向新家的院子,那时院里年轻的橡皮树,是黑白的记忆中一抹淡绿的颜色,小时候爬上了树却又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下来的时候又一不留神摔个浑身是泥。那时的院里没有什么健身器材,所以即使如此,也觉得饶有趣味。
当我终于长到可以踮起脚尖看到院子围墙外的世界时,寻着翻滚着机器轰鸣声的来处,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被誉为“象牙微雕钢城”的攀钢,隔着滚滚东去的江水,稳坐如山地生长在对岸的土地上。山也还光秃秃的,银灰色的厂房就那么毫无遮掩地暴露在视野中,像城市的钢筋臂膀,给人以血肉之感。
随着城市发展的脚步,我也步入中学。过往绿叶上一层浅浅的灰色如今也失去了踪影,在提出创建国家卫生城市之后,紧接着又有了更高标准的“五创”。天空放晴的日子似乎也多了起来,仿佛正给人梦想和希望。我的中学坐落在渡口的后山上,能够俯瞰渡口大桥对岸的全景,儿时的我是踮起脚尖向墙外张望,而现在是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俯瞰城市的脸庞,磅礴而伟大的工业基地,就那么不辞春夏地陪伴了我学习的生涯。
我在攀枝花出生,来到渡口已有十余年。我喜欢独自一人沿着渡口北边山坡的小路徜徉下来,期遇一片火红的枫叶从眼前飘落。然而路旁白色的枫树却早已安静地将它们散落一地了,际遇便成了听闻自己浅浅的脚步声……
直到听老人说起“大渡口十三栋”,才恍然想起每次不经意间路过的“开发建设纪念馆”,她几乎和攀枝花同龄,在苍翠树木的围绕下,显得那么庄严、肃穆。她听着六七十年代”支援三线建设“的口号声长大,看着*的军车开到渡口桥南,目睹了*来到十三栋会议室,亲自审定钢铁基地的建设方案。顺着楼梯的木护手已经被摸地溜光,你仍能想象当时伟人从这里远眺矿区的场景,”青山处处埋忠骨“,在物质条件极度缺乏的情况下,攀枝花人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将如火般的革命热情融进了如火般的木棉花中。”这里得天独厚!“无论是激情燃烧的岁月,还是跨越发展的历程,又有多少头顶烈日、披星戴月的劳动者在为之奋斗呢?史书中记载的那些”不毛之地“,变成了如今的”国家优秀旅游城市“;老人口中那些咸菜拌饭的日子,变成了如今瓜果飘香,鲜蔬盈市的生活。那一天我慢慢地从大渡口街的起点开始,走过曾经是几代攀枝花人购物消费的商业区,走过大渡口商场,走过十三栋,走过大渡口医院,走过老邮电局,走过老电影院,走过老人们走过的历史遗址,走过三线建设的历史风云……
仿佛历史就书写在眼前,然而这些具有深刻意义和历史沉淀的建筑已经饱经沧桑,渡口的历史不也就是攀枝花的开发建设史吗?一座城市的建设能够意味着什么,那些无私奉献和毫不退让的建设精神又意味着什么?那些让人记忆犹新、眼含热泪的往事成了泛黄的黑白照片,新的目标却又能鼓舞着更多人为家乡的建设而奋斗!
漂泊的人,异乡总是别人的故乡,而他却在这里停下了脚步。因为这座城市包容,积攒了无数游子内心的情结,冰冷的钢铁也已不再冰冷,沸腾的铁水好似金沙江般奔腾!五十年前攀西大裂谷的机械轰鸣声,永远地停留了在老一辈的记忆和描述中,曾经宣扬战备指示、报道建设精神的《火线报》,如今也成了燃烧岁月的一抹尘埃…...那是先辈们用生命做到的!他们让子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钢铁般的奇迹,他们让子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火红的希望和梦想!正如1966年,郭沫若视察《火线报》时的亲笔题词所说:“渡口英雄们活学活用*思想在改天换地!让我们的笔杆像风镐一样,为新兴工业基地写出一部伟大的创业史!”
如今,以“渡口记忆”为中心的旧城改造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那个曾经带给人峥嵘岁月的地方也将迎来她崭新的生命。我停下匆匆的脚步,看见的是深远的蔚蓝的天空,凝望的是她沧桑岁月而来最后一次的模样……
记忆的风把老旧的黑白照片尽数吹去了。但从今以后,或许能有更多人,开始知道和了解这里曾经的名字。那些历史剪影和旧日情怀,但愿都能留在人们的脑海中,让人们思考,并珍惜现在的生活。时光荏苒,理想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