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家宴结束了,外公外婆开始收拾碗筷,亲戚们也都陆续散去了,只有一个人还没走,他就是我的表舅。我的表舅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特点——爱吹牛,不管是日常闲聊,还是隆重的晚宴,不管在自家还是在别人家,他都是当仁不让的主角。今天的家宴也不例外。虽然他自进门,就开始高谈阔论,嘴巴已经运动了两三个小时了,但这时还丝毫没有鸣金收兵的意思。他一会儿说到他领导即将升职成为县委书记,领导的儿子是实验班的前十名,说得绘声绘色、精神百倍,好像他自己即将升职为县委书记,他的儿子是实验班前十名;一会儿又说别人送他六百个鸡蛋,十二只甲鱼,可不一会儿又自己戳破了自己吹的牛皮——哪些鸡蛋和甲鱼是他自己买的送给领导的;一会儿说他什么都吃过,哪怕是河豚和毒蛇,这些令人望而生畏的有毒生物滋味是如何鲜美;一会儿又说他认识很多交警,吃罚单尽管找他,没有他摆不平的事。表舅吹起牛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没有他摆不平的人。总之,不管是谁打开一个新话题,都只不过是为表舅提供的一个独奏的舞台,别人只能黯然退场。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一讲几个小时,中气十足,毫不疲惫,如果他是我们老师,一定不用每天带着“小蜜蜂”来上课。
饭后表舅就对着坐在沙发上的我和妈妈滔滔不绝起来,丝毫没有让我们开口的意思。相反,他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我和妈妈,一刻也不转移,我们想离开沙发,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因为表舅居高临下地站在我们面前,目光像一张严丝合缝、滴水不漏的“金钟罩”,把我和妈妈严严实实地罩在里面,使我们动弹不得。只要我们的头稍微偏一偏,眼神稍稍飘向窗外,表舅强有力的目光就会像鞭子一样把想开小差的我们驱赶回“金钟罩”。整个下午,我和妈妈两眼无神地瘫坐在沙发上,第一次感受到了做听众的辛苦。我不禁佩服起老爸来,他吃完饭就回家收衣服去了,我想这一定是借口,他真是聪明啊。
终于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客人只有表舅一个人了,他仍然在口若悬河。我和妈妈匆匆扒了几口饭,就借口作业多赶紧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