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谈到读书,我的话就多了!我自从会认字后不到几年,就开始读书。倒不是4 岁时读母亲教给我的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国文教科书第一册的“天,地,日,月,山,水,土,木”以后的那几册,而是7 岁时开始自己读的“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三国演义!
那时我的舅父杨子敬先生每天晚饭后必给我们几个表兄妹讲一段三国演义,我听得津津有味,什么“宴桃园豪杰三结义,斩黄巾英雄首立功”,真是好听极了,但是他讲了半个钟头,就停下去干他的公事了。我只好带着对于故事下文的无限悬念,在母亲的催促下,含泪上床。
此后我决定咬了牙拿起一本三国演义来,自己一知半解地读了下去,居然越看越懂,虽然字音都读得不对,比如把“凯”念作“岂”,把“诸”念作“者”之类,因为就只学过那个字一半部分。
谈到三国演义我第一次读到关羽死了,哭了一场,便把书丢下了。第二次再读时,到诸葛亮死了,又哭了一场,又把书丢下了,最后忘了是什么时候才把全书读到分久必合的结局。
这时就同时还看了母亲针钱箩里常放着的那几本聊斋志异,聊斋故事是短篇可以随时拿起放下,又是文言的,这对于我的作文课,很有帮助,时为我的作文老师曾在我的作文本上,批着“柳州风骨,长吉清才”的句子,其实我那时还没有读过柳宗元和李贺的文章,只因那时的作文,都是用文言写的。
因为看三国演义引起了我对章回小说的兴趣,对于那部述说“官逼民反”的水浒传大加欣赏。那部书里着力描写的人物,如林冲——林教头风雪山神庙一回,看了使我气愤填胸!武松、鲁智深等人,都有其自己极其生动的风格,虽然因为作者要凑成36 天罡72 地煞勉勉强强地满了一百零八人的数目,我觉得也比没有人物个性的荡寇志强多了。
精忠说岳并没有给我留下太大的印象,虽然岳飞是我从小就崇拜的最伟大的爱国英雄。在此顺便说一句,我酷爱古典诗词,但能够从头背到底的,只有岳武穆的满江红“怒发冲冠”那一首,还有就是李易安的声声慢,她那几个叠字:“寻寻,觅觅,凄凄,惨惨,戚戚……”写得十分动人,尤其是以“寻寻觅觅”起头,描写尽了“若有所失”的无聊情绪。到得我11 岁时,回到故乡的福州,在我祖父的书桌上看到了林琴南老先生送给他的茶花女遗事,使我对于林译外国小说,有了广泛的兴趣,那时只要我手里有几角钱,就请人去买林译小说来看,这又使我知道了许多外国的人情世故。 chr()chr()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