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偶然进蒋巷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喧哗的城市里还有一处那样安静的地方,一如我们每个人身后沉默的影子。
那处幽静所在的对面就是大润发,车来车往,人流如鲫。
午后,阳光懒散的抚摸着路边茂密的灌木,路上行人匆匆,忙碌中奔波着各自的生活。年少多动的我穿过拥挤的马路,走不了几步,看见前面有一条不宽不窄的小路,小路两旁的水泥墙上有一块块油漆的痕迹,大多是胡乱刷过的广告残迹,一块叠着一块,斑斑驳驳,墙根散落着几块断砖。有几辆大卡车挤在路口,卡车上都是泥水。小路是半水泥地半黄沙地的状态,沙子上还依稀可见轮胎的刹车痕,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卡车刹车时,小路上尘土飞扬的样子。路口的电线杆上还悬着一个大大的铁皮路灯,摇摇欲坠的样子,轻风吹来,似乎还会摇动几下,给人种不太安全的感觉。无论怎样,在年少的我看来,小路的尽头似乎是个神秘的世界。
午后慵懒的风儿提醒着我,无处可去啊,便信步往里面走一走吧。没走几步便是几户人家,是那种只有一层的私房,一户人家的门前有一个两平方米左右的水泥地,水泥地两边各插着一根竹竿,竹竿之间拉上了一根细绳,细绳上挂着几件红红绿绿的衣服。水泥地和小路的交界处有一个破了的蛋糕盒子,里面装了泥,种上了几根葱,矮矮的,但也有几丛翠绿。隔壁的另一户人家,屋前的空地比刚刚那家大了许多,但屋子却又矮又小。空地上杂乱的堆着一大捆硬纸板,还有一袋塑料瓶,令人好笑的是,有一个废弃了的浴缸也放在空地上,里面也有泥土,并种上了花草和大蒜,杂乱,却透着几丝野意。
顺着巷子两旁的围墙院落,再往里走上一段路,拐上两三个弯,屋子多起来,门户也越来越密。有一户的门前有口老井,走近俯身看时,便觉得井挖得很深,井壁上还长着草,莫名就有股凉意油然而生;旁边一户人家的大门紧闭着,门口角落却放着一个瓷碗,里面放着些米粒,还拌着菜,整个一团烂乎乎的东西,可是不一会儿,一只纯黑毛发的猫悄悄地从屋檐上溜过来,环视了一下四周,见我没有什么动作,便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瓷碗前,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我不仅莞尔。继续慢慢地前行,目光前方的不远处,有户屋子的窗户下有一块极小的空地,小得仅容得下一张藤椅,有个老人就坐在上面,两眼眯缝着,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又好像是看着小巷深处……连我路过的时候他的眼睛也没有转动,可是有一只花白的猫却团卧在他膝盖上,像极了一个毛茸茸的玩具,沉沉地睡着午觉;远远地有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在地上用粉笔画着什么,但当我走近的时候,他们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小男孩随即拉着小女孩的手飞快地跑走了,我低头一看,地上画着一个太阳,几朵云,几朵花,充满着童趣……
走着,走着,恍惚中,感觉到这小巷子是纵横交错的呢,有宽有窄。好几次,都有一种错觉—自己应该是在一个迷宫了吧?想到这里,我便产生了一些不安,怕自己永远也走不出去了。想着,走着,想着,走着,时间在静默的巷子里似乎过得更快,午后直射的阳光一会儿已经没影了,夕阳开始斜照着屋子,小巷里开始渲染出一片片影子,我加快了脚步,希望能找到原来的路。也不知道走了许久,好像又是很短的时间,往前方斑驳光影堆积的地上看去,便看见了地上画着的太阳、云朵、和小花,我咧嘴一笑,原来这就是先前的路,“赶紧回家,要不又要吃批评喽”,想到这一点,我便跑了起来,小巷两侧的景物一样样在后退:藤椅上的老人还坐在那里,猫却不在了;门口的瓷盆已经被弄翻了,里面的东西已经被吃得精光;有一些人家的窗户里已经开始透出淡淡的灯光;大空地上硬纸板堆旁边又多了两包塑料瓶;细绳上晾晒的衣物不知何时已经都收回去了;小道口又多了一辆卡车······啊,不知不觉,我已来到小道口,头顶上那摇摇欲坠的铁皮路灯已经散发着昏暗的光,加快最后的脚步,我又向前走了几步,走出了小道,眼前迎接我的是一片人来人往灯火阑珊的世界。一下子有点不适应,蓦然回首,刚刚走出的那处幽静小巷的尽头,只透着遥远的一点幽幽的暗光。回首处,破旧的大灯映亮水泥墙上的一张楼牌号,上面浅浅印着两个字——蒋巷。
这是一场梦吗?我有些不敢相信曾经进入过那个静谧的世界。
一个偶然的午后,一场偶然的邂逅。在喧闹的城市一隅,我静静邂逅了蒋巷。
点评:稚嫩的细腻总透露着真诚,偶然的邂逅却代表着必然。作者对于周遭景物的观察及描写,既有时间感,又有空间感,娓娓道来,使得看似寻常的事物有着不凡的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