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想起她那清澈的双眸,我仿佛又看见了绵延秀丽的大山。那天堂般的地方汇聚了所有目光,从美君的眼中一直一直渗入我的心间。
第一次来到美君家,我不由吃惊。这儿与都市上海有着天壤之别,红土堆砌的房子布满斑驳,屋顶是雨天会漏水的薄瓦片。甚至见不到一块水泥地,唯有土,在太阳的炙烤下绽出细密的裂纹。倚门而立的这个姑娘带着与环境不符的微笑,向我投来友好的目光。“姐姐,你来啦,快来屋里歇一歇吧!”美君小心拿捏着语调,脸上泛起红晕,她的脸被晒得发亮。我也笑,拎着行李箱踏进大山的门槛。
美君比我小几岁,每天走很远的路去读书。村中大多孩子上不起学,在外地打工的父母维系着她的学业。我进她家,她第一件事就是让我看她写的诗。美君羞怯,但有机会展示自己的作品,她眼中放出光彩。“七月流星,八月流火,天上有梦,地上有我……”她认真兀自轻吟诗句。我突然心弦撩动——她的目光是那样地纯粹,满满的都是对知识的渴望。
在美君家住下的第二天早上,我品尝完她亲手做的甜米粥,跟随她去溪边洗衣服。我们手拉手走在窄窄的山路上,四周无际的青山似乎也跟着游动起来。凌凌的泉水汩汩流淌,格外清凉。在水边,美君娴熟地搓洗衣物,不时用捶衣棒敲击。我的手痒痒,也想试试,却笨手笨脚怎么也捶不好。她手把手教我,让衣物在石板上不停翻动,棒捶每每准确地击打在衣物上,发出“嘭嘭”的沉闷的声响。她的手灵巧,她的臂壮硕,她的眼澄澈,她的笑含蓄。在清泉的映照下,美君便是一幅绝美的画。
星夜,我与美君依偎在山坡上看星星。我摆弄着近旁一棵蘑菇,想起她曾告诉我如何分辨毒菇。“姐姐……”美君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一直做着同一个梦,我是一名医术高超的医生,回到了山里给乡亲们治病。是的,我得开个诊所,就在咱这儿。去年,林林她爹半夜发病,待天亮上了担架已没气儿了。”她注视着满天的星星喃喃着。我把美君的手放进手心,一字一顿地说:“你一定会实现梦想。”
她是一名留守儿童,是我们这个飞速向前奔跑的时代的弃儿,可她并不弱,她强大得像座山,因为她心中装着一座山和山的子民。每每想起灿烂的七月,想起美君可爱的笑容和清澈的目光,我会不知不觉湿了眼眶。“七月流星,八月流火,天上有梦,地上有我。”这首诗还有个好听的名字——穿越大山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