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纳达古城位于西班牙安达卢西亚省北部,是西班牙最负盛名的古建筑群区。格拉纳达包括数十座城楼,以及被高厚城垣环卫着的阿尔汉布拉宫。
步入宫城,恢弘的主殿在仿佛转瞬之间震慑心灵,继而心生敬畏。仿佛我此生从未、也再也不会见过无限接近天穹之顶的建筑。觐见室内的圆顶高达75英尺,但实际上数据早已不再真实,因为即使是750英尺的高塔也无力让人留下更高的回忆。
长140英尺的宫院并不像西欧许多小得多的教堂一般阴暗、沉重而压抑,墙壁的每一个角落都在熠熠生辉。只有走近,亲眼甚至真实触摸到它,我才能去相信、去理解那些如传说般的真相:墙壁皆由金银丝线镶嵌,圆柱皆由珍珠和大理石磨碎后堆砌,花纹皆由手工精细雕琢,风格*,空幻飘灵。每一粒金沙,每一颗珍珠都安然地依偎在它们适当的位置上,自十三世纪诞生便一如此时,千年逝去,风采未离。
是的,作为唯一延续至今的古文明,我们有过阿房宫,有过铜雀台,更有过宏伟富丽雄踞世界的大明宫。如今的人们都只能在纸墨的残片里搜寻丝缕断壁的游魂,一种火焰将它们连同那些最伟大的文明统统吞噬———战火。
空余恨,却无痕。眼前阿尔汉布拉宫以700年前的雍容让超越人类原罪般的故事如镶嵌的金线般夺目逼人。1492年的战火已燃至格纳那达城外,而这已是摩尔人在西班牙的最后一片土地。前方战火纷飞时,宫中的工匠仍在平静地描绘那些完美的拱顶。超出历史的想像,摩尔人没有争论,没有怨言地宣布结束战争,只为留下这座王宫。工匠们甚至无人逃出,既不以死明志,也不屈膝投降,只是用生命换出绝世华美。
时隔350年,西班牙人终于决定以三代之力修缮荒弃的宫殿,直至今日的惊艳空盈。摩尔人以全民族之力教给了深陷民族战争中的西班牙最后的解药和最初的真理。无论成与败,民族在文明面前,如草如絮,轻似浮尘。民族或融合或凌驾,领土或增或减,霸权或有或无,在岁月的磨洗后终会散若云烟;而唯有包纳一切的文明,一次次主宰着人们共有的记忆,灿若群星。文明属于历史现今属于全球每处角落里的所有人类,唯有人类,才有文明。凌越民族、种族、宗教的人类胸怀,让所有性恶论在那一时失去了声音。
主厅,几只狮子托起清幻的流泉,落入园内的水渠,与外厅名胜镜厅的大理石浅池相呼应。作为*式的宫殿,融入的安达卢西亚风格的装饰令它在建筑史上举世无双。所有的浮光流水都带着它们诞生之初的气质,宁静、娴雅、潋滟,将一种不会消失宽广胸襟流向无尽的未来。此时的我却想伏于狮身之侧号啕哭泣,用泪水祭奠那些湮没的古文明,那些本应被守望的人类共同记忆,如今有的化作一个符号,有的只有淡去的只言片语。想起离去的巴格达,虽无瓦砾,伤痕仍新,古老的文明血流满地。在巴格达博物馆内面对那把摔成碎片的2500年前的竖琴,多少人掩面而泣,痛入心扉。恍惚忆起的圆明故园,代表着历史用最严厉的课程教给人们宽容,教会人们去守望共属全人类的文明。
世事变迁,这与其说是人们的意愿,不如说是历史的规律。而真正属于所有人类,只属于人类,也是人类唯一拥有的,是文明。一次次焚掠并非煮豆燃萁,而是枝叶砍断了根茎,失去文明的人类如飘荡的浮萍,无踪无影。唯有守望共有的文明,我们才能超越过分歧,统一共性,让人类凝为命运共同体。守望文明,不再有屠戮,不再有倾轧。巴格达和圆明园也会欣慰的。
泪尽水流,桃金娘花开正好。纵使统治结束了,民族战败了,但共有的文明与人类的胸襟仍在所有记忆的守望下流向没有尽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