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莫高窟驱车到鸣沙山,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再加上在景区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的煎熬,为的,就是到这里骑骆驼,上沙山走一遭。
此刻还只是凌晨三点多的时辰,四处有朦胧的晨雾,气温不低。隐约听见远处栅栏后有不太响亮的鼾声,是骆驼的。驼主人说,这些家伙一天只能睡上三四小时。而我只当是句玩笑,一心只想骑它们。
主人领大家进了驼舍,四周嘈杂起来,有不满的“哼哼”声,空气中有骆驼身体与沙土之间产生的驼骚味儿,夹杂着大漠空寂的回音与视觉的冲击力进入五官。视野明朗些了,那是更接近了它们,于是,我便向更明朗,更浓烈的所在走。
骆驼,已在眼前。
骆驼在概念中,似乎被定义为忠厚老实,软弱温顺的形象。但在此刻,记忆出了错——
它们,竟是那么巨大,那么魁梧,仿佛是一名壮汉倚着嵯峨的山岩睡着了。那么有气势,令我战栗。
我不敢骑了。
然而,男孩子的心理促使我去征服更凶猛更剽悍的坐骑。眨眼间,我已经上来了。
站上去,才真正感受它的力大无穷,依靠四只脚,能支撑起一个人的重量,在沙漠如履平地。
骆驼,难道不是人类所能接近的最强悍的动物吗?
不,你瞎讲!
行至距山顶一公里左右时,身后一匹骆驼已吐出一口毛沫,驼主人不以为然,随意地用瓶里的水将它的嘴冲干净,不一会,这匹骆驼自己慢慢趴下了,吓得座上的人惊叫不已,不一会儿,又有一匹骆驼趴下了,局势变得消极,驼主人取出鞭子,抽打骆驼的身子,好不容易站起来,又摇摇晃晃地趴下,它的眼里,有血红和泪光。
我也停住自己的骆驼,让它休息一会。我与它,也算一种遇见吧?我没有能力去帮助所有骆驼,这已经是我力所能及的了。
“它们老了,驮不动人了,怎么办呢?”我问道“那更好,敦煌的大酒店家家都收驼肉,宰了卖掉,浑身都是宝,能卖几千块呢!驼肉可是精品佳肴呢”驼主人贪婪地咬着烧饼。
我愕然不动。
敦煌每天大约有上千只骆驼上下沙山, 它们迈动着庞大的疲惫的身躯,从大漠站起,在沙上留下一串串蹄印,然而,风沙迅速掩盖了蹄印,他们的一切付出,都不被重视,它们勤勤恳恳地苦撑,只为那一槽水,那一把粮食,那几小时的觉。人类并不理解这些,他们欣喜地在驼背上摇来摇去,开心地发着微信朋友圈,他们高兴地举起相机,观赏着大漠独有的凄凉风光,却不知也不想知,这是骆驼内心世界的写照。他们兴奋地为日出而欢呼惊叫,而骆驼恨这太阳起得太早。它们终归要死去,一生几乎在劳累在度过。
想罢,我忍不住为它们而悲伤。
别了骆驼,只剩下寂静与远方。而远方,只剩下摇摇荡荡,无力的驼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