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时,班里每次出黑板报,都是一个男生负责的。他画得十分好,不像小区居委会出的黑板报那样写满了字,只在边边角角画些画;他画的黑板报更可以说是海报。我记得有一次班里举行主题班会,题目是“大师”,我们班选的大师是梵高,学校要求各个班的黑板报必须配合班会的内容。教室后面的黑板空了两天,等第三天我们来学校时,却无一不对这块黑板目瞪口呆——他竟用彩色粉笔,在黑板上仿画了一幅梵高的名作《星空》!那次的班会举办得十分成功,当PPT上出现《星空》的原作时,教室前后这两幅画让所有来观摩的人为之惊叹。
他不但善于画画,还有极好的创意与灵感。五年级要毕业的时候,大家纷纷找同学留同学录,与好朋友合影留念。而他,既不写同学录,亦没有合影。在毕业典礼的那天,他送了班里每个人一本小册子:那里面是他手绘的校园、老师的漫画像,还有班里的每个同学像——他为每个人画了两张,一张是当时的我们,另一张是他所想象的、十年后的我们。这无疑是我们毕业收到的最美好、最难忘、最贵重的礼物。
毕业时,他作为地段生,进了他家附近一所一般的中学——只热爱画画的他,即便有着令人惊叹的创意灵感,在小升初那偏重于成绩与做题准确率和速度的竞争模式下自是无力的。
小学毕业后,大家各自有了新的同学、新的生活,日子一久便与他断了联系。
一直到今年,也不知是谁想起这是我们认识整整十周年的日子,提出了大家假期里聚一聚。那个小本子一直被保存得十分完好,看着里面画的当时的我们,似乎一个个都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了眼前。也许是巧合吧,十年后的我倒真与我现在有那么几分相似。
同学聚会的那天,我带上了这本小册子,想看看大家是否也如我一样,和画上有几分相似。自然,有像的,也有改变了许多的。而迟迟才到的他,改变得竟让人认不出了。他完全不像毕业时他自己所猜测的那样,有着充满生气的眼睛,背上背着画板,我们看见的,只有他眼镜后面如死鱼般的眼睛,眼珠子似乎都忘了怎么转;我们看见的,只有他背包里塞得乱蓬蓬的卷子和辅导书。我们小心地与他聊起画画,试图找出一点点他当年的模样。可他,听到“画画”两个字,如同一条脱离水已久的鱼,奄奄一息,连扑腾都不会了。
我看着他当年所画的自己和十年后的自己,彻底无语。